作者:江户川乱步
序篇 毒焰篇
第一章 隐阱和钟摆
第二章 旋涡和骷髅篇
第三章 暗室篇
序篇 毒焰篇
三个漂流者 蓝天上万里无云。
在一望无际波浪不惊的大海上,只有小小的浪花在无休止地抖动着。
头顶上初秋的太阳把光线撒向大海,使海面泛着银光。
往周围望去,看不到陆地的一点踪影,四周只有宽阔无边的圆圆的水平线。天空是
圆的,海也是圆的,仿佛整个世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似的。
在这无边的大海中央,孤零零地漂着一个小得像罂粟籽般的东西。那是一只小船。
船舵坏了,又没有一根船桨,盲无目的地任凭波浪将它摇来荡去。
小船里有三个疲惫不堪的人。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留着漂亮胡须的绅士,年纪大约有
三十五六岁,瘫软地躺在船底板上,脸色土黄,看样子是个病人。他头枕着西装上衣,
衬衣下面的胸部在剧烈地起伏着。
其他两个人,由于疲劳和饥饿,也和病人没什么区别。其中一个年纪在三十二三岁,
目光锐利,鹰钩鼻子,模样很英俊。另一个人年龄与他相仿,肤色奇黑,个子不高但显
得很结实。从服装上看,矮个子在三人中间身份最低,看上去像是仆人。两人身上都只
剩一件衬衣,瘫靠在船帮边,好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海天之间静得令人感到恐惧。除了波浪之外既没有会动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声音。
躺在船底板上的生病的绅士微微张了张极度干涸的嘴唇说:
“大曾根君,还看不到陆地吗?”
长着鹰钩鼻子名叫大曾根的年轻绅士绝望地答道:
“嗯!这个小船一动不动,不可能到达陆地。”
这时,那个长得黑黑的像是仆人的男子忍不住插嘴说:
“但是,老爷!我等的不是陆地而是轮船。我感到这里离开轮船的定期航道还不太
远,很快轮船就会出现。大轮船会救我们的。”
“久留须,你倒是个乐天派啊。即使轮船路过这里,也不可能看到我们这样一条小
船的。”
大伙儿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生病的绅士那衬衣下面的胸部在痛苦地起伏着。
过了一会儿,病人又断断续续地说:
“久留须,水!水!……”
虽然他知道没有水,但是极度的干渴还是使他梦话般地说了出来。
“老爷,一滴水也没有了。请您再忍耐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简直是一个地狱。并非没有一滴水,船的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水,但却不能喝。
这对如果喝了海水,那喉咙肯定会冒出烟来。
“啊!真想跳进海里,哪怕是淹死也要把水喝他个够。”
大曾根靠在船帮上死盯着海面,绝望地叹息说。
明治四十三年十月下旬,往返于台湾航线的客轮宫古丸,在从基隆返回长崎的途中
与强台风不期而遇。数十名船员葬身在了东中国海。即使三十年后的今天,上年纪的人
们依然记得那件令人震惊的事件。
当时,著名的世界旅行家有明友走男爵与好友大曾根五郎,带着管家久留须左门,
在结束中国南部的旅行回国的途中,在台湾得了热病。待病情稍稍恢复,即匆匆动身回
国。没想到倒霉地成了宫古龙的乘客。
当他们被从床上掀利地板上睁开眼时,船已经被台风包围了。
三个人手牵着手爬到甲板上时,只见周围漆黑一片,风雨在呼啸,波涛在怒视,船
在剧烈地左右摇动,忽而被高高地托起,忽而又被抛入无底的深渊。当比船体大数倍的
怪兽似的大浪压过来对,甲板与深深的海底没什么区别。
和大自然的暴力苦斗了数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度过了台风的高峰。然而,还没容他
们端一口气,船就触上了暗礁,船底部被撞出一个大洞。在尚未平息的暴风雨里,船迅
速消失进了波涛之中。
一只只装满乘客的救生小船从甲板放到了波涛中。然而,船体刚一接触水面,立刻
传来一片惨叫声。所有的救生船全被汹涌的波涛所吞没,消失在了漆黑的大海里。
有明男爵他们三人也掉进了大海。但毕竟是冒险旅行家,三个人沉着地死死抓住了
被海浪打翻的救生船。
接下来是在黑暗、波涛、大风和苦涩的海水中进行搏斗。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几
个小时。当天快要亮时,昨夜的暴风雨像梦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初升的太阳把水平
线染成了血色,他们的船在无边的大海中盲无目的地漂流着。
与前一天的暴风雨相反,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点风也没有,静得让人感到恐惧。今天
是第三天了。
有明男爵的热病好不容易才进入恢复期,经过一夜海水的浸泡,又出现了反复,再
加上饥饿干渴的折磨,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了。其余两人虽然没有病,但在整整两天的漂
流中粒米未进,滴水未喝,也已经是苦不堪言。
他们感到胃中痛如刀割,嘴唇干裂,舌头硬得像烧焦的石头一样。三个人盯着眼前
一望无际的海水,仿佛在怒视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也许故事里讲的人类的同类相残正
是发生在眼前这种时候吧。
在饥饿已经达到极限的人的眼前,就躺着一个还含有许多水份的肉体。说不定他们
中间的某个人会产生扑上去大嚼一顿的野兽念头。
暂不说重病中的有明男爵,大曾根和久留须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某种不祥的野兽的
表情,凹陷的眼睛开始放出野狼般的光。
大曾根令人毛骨悚然地嚷道:
“喂!我已经受不了啦!我要干了。你也别客气了。”
说着他解下腰上的皮带。皮带上挂着旅行时护身用的手枪皮套。
也许大曾根终于发疯了。说不定他会拔出手枪,把病中的男爵或久留须杀死充饥。
久留须大吃一惊,脸色苍白,不由得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海海海海,我昨天就想把这个吃掉啦。”
大曾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把皮带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久留须也松了口气笑了
起来。啊,太好啦。不是发疯要杀人。他也把自己的皮带解了下来。两个男子汉像两只
老鼠似的咯吱咯吱吃起皮带来。
恶魔 “有明君,你也试试,好像多少有点用。”
大曾根嚼着皮带,看了一眼病中的脸色灰黄的男爵说。
“不,我,已经不行了。没有气力和你们一起活下去了。”
男爵睁开无神的眼睛,微微摇摇头,断断续续痛苦地说。
“老爷,不要说丧气的话。请您想一想在东京等您归来的年轻夫人。如果老爷您有
个三长两短,那京子太太……”
忠心耿耿的久留须,原本是想安慰主人,结果反而不小心说了使生病的男爵伤心的
话。
“嗯,不用你讲,我惟一担心的就是京子。我死了,她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了。”
泪水从失去自制的冒险家的眼里顺着瘦弱的太阳穴不住地流淌。
但他并不想去擦它,任凭泪水流淌。男爵继续痛苦地说:
“久留须,我上衣里面口袋里有张纸条,里边有一个叠着的信纸。你把它拿出来交
给大曾根君。……大曾根君,那是我写给京子的遗言。是在台北医院写的。在那个医院
时我就想到可能会死,因此写了遗言。本来没什么用,可如今派上用场了。你把它读给
我听听。”
大曾根打开久留须递过来的信纸,打开读了起来。里面是写给男爵夫人的出人意料
的遗言。
我死后,请你和大曾根五即结婚,在他的庇护
下幸福地生活。因为,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上,除了我,没有谁比大曾根君更了解你,
更爱你。
“大曾根君,没什么值得吃惊的。我将带着对你们衷心的祝福死去。你和我同样都
热烈地爱过京子。京子也对我们两个抱有同样的好感,几乎难以取舍。然而,最后是我
获得了胜利。因为京子最终答应嫁给我。
“即便是正在举行结婚仪式时,一想起你为此而沮丧,我就于心不安。因为,虽然
京子是我的妻子,但你是我最老的朋友。一想到我们两人的友谊可能会就此结束,就感
到很悲伤。
“但是,你的行动证明你的确是个好男儿。我和京子结婚已经三年了,但你我之间
的友情丝毫也没有改变。你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作为好朋友继续和我交往。虽
然我嘴上没说出来,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感谢和佩服你。
“但是,大曾根君,你也用不着隐瞒,你至今依然在心里深爱着京子。只不过出于
对我的友情,你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我知道你很痛苦,我还非常佩服你深不可测的
自制力。
“这次,请你接受我的友情。不,这并不仅仅是为了你,倒不如说是为了京子而请
求你。京子还年轻,而且孤身一人,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没有你的保护,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生活下去。当然,我的财产全归你和京子。晦,大曾根君,趁我耳朵
还听得见,给我个回话!你一定要向我保证和京子结婚。”
看样子病重的有明男爵是用最后仅有的一点气力说这些话。
大曾根不知如何回答这非同寻常的建议。他只是伤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人。
“喂!大曾根君,快点回答我!”
在这种情况下,大曾根必须做出答复。
“我答应依。你放心,如果你有什么万一,京子由我来照顾。不过你还没死,不要
紧。你要挺住!”
大曾根用充满友情的话安慰有明男爵。然而,他内心想的却截然相反。
(哼哼,这个傻瓜真天真,想把京子给我。不,不仅京子,还要搭上那份巨额财产。
你以为我是你小子的亲密朋友吗?哼哼,傻瓜。无论如何我也不是那种好人,只不过不
跟着你小子我就无法生活下去而已。表面上我装得跟你很亲热,当你小子的寄生虫,其
实我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可是,哎,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在这茫茫大海之中又有什
么办法。你小子死了,可我也同样活不成。在这里,遗嘱和废纸没什么两样。一滴水一
片肉要比百万元钱和京子更重要。哎,我命真不好。他妈的!随你的便吧……)
有明男爵把遗嘱交给大曾报后,看上去完全放下心来,又昏睡了过去。衬衣下面剧
烈起伏的胸部看上去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大曾根和久留须瘫靠在船帮上嚼各自的皮带。
海面上不时出现鱼类的背鳍,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既没有鱼钩也没有鱼饵,毫无
办法。
昨天曾朝出没的鱼类开过枪。大曾根的手枪套里有一把没被海水浸泡的六连发左轮
手枪。他打掉了其中的四发,但一条小鱼也没漂起来,不知打中了还是没打中。
但不知为什么,大曾根宝贝似的留下了其余两颗手枪子弹。
他向久留须解释说:
“回头说不定会有什么用途,就不要浪费了。”
连大曾根自己肯定也没想到那把手枪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在不停摇晃的波浪、无垠的蓝天和死一般寂静中漫长的一天结束了。在童
话般的美丽的星空下,干涸的肌肤承接着舒心的夜露,混混饨饨地又过了一夜。自轮船
沉没以来的第四个早晨来到了。
随着满天宝石般的一颗颗星星失去光泽,水平线渐渐泛起红色。天空和海水闪着红
色和金色的光芒。一个血红的燃烧着的大圆盘跳动着开始从水平线上迅速升起。
小船里的三个人,尽管因极度的饥饿而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这大自然惊人的美
丽奇观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作用。
久留须最先从船帮处坐起来,观看那红色和金色的无边的水平线。
这时,他看到的不仅是大自然的美丽,还有更令他实实在在高兴的东西在等着他。
“啊!陆地!我看到陆地啦!”
腹内空空的久留须不知从哪来的劲,声音大得惊人。
“什么?陆地?在,在哪儿?”
大曾根差点没从小船中站起来。
“在那里,在那里。看见太阳的右边那个像一根细线一样黑色的东西了吗?那木是
云彩,的的确确是陆地。”
由于声音大,再加上船的摇动,熟睡中的有明男爵也醒了过来。
“陆地?是陆地吗?……”
他的声音虽然细而沙哑,但许是昨晚的熟睡减轻了病情,精神出人意料地好。
“是的,这下您可以高兴了。是陆地。昨天还看不见陆地,而今天看见了。这说明
这条船在走,在朝某个方向走。也许我们在潮水中。看来我们绝望得太早了。即使没有
船桨和船舵,这条船也会自动靠向陆地的。”
在之后的三个小时里,船里的三个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平线上陆地的影子。
久留须的判断是正确的。绿色陆地的面积看上去在一点点扩大。
大曾根非常高兴。心想:
看样子,明天就可以靠近海岸。也许能被鱼船什么的搭救上岸。太好了。这条命又
捡回来啦。……但是,等等!
当他高兴过后冷静下来时,突然发觉还有一件高兴不起来的事情。
(但是,得救的不光我一个人,男爵这家伙也同样会得救。那家伙的病好像也开始
好转了。所以,如果上了岸到医院治疗一下,说不定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那样的话,
那张遗嘱就成了一张废纸。好不容易到手的百万元财产和漂亮的京子就全泡汤了。这得
好好考虑一下。)
大曾根在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着,眼睛则一直盯着皮带上的手枪套。
(哼哼哼哼,我还真细心,事先正好留了两发子弹。哈哈哈哈。)
他慢慢打开枪套,抽出银光闪闪的手枪。
久留须满脸狐疑地问道:
“哎?大曾根!是不是又要打鱼啊?”
大曾根盯着对方的眼睛怪声怪气地说:
“你知道我的枪法很难。我可以在十米以外打中扑克牌上的花。所以嘛……”
他狞笑着继续说:
“如果我这样瞄准你的脸,那么我想打你哪只眼就打你哪只眼。我要把你的瞳孔开
个洞,你看怎么样?”
说着他举起手枪,瞄准了久留须的脸。
久留须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把瞳孔上开个洞还了得。哈哈哈哈。”
但是,他的笑脸立刻就变成了哭脸,惊叫道:
“别,你想干什么?”
“我要开枪!”
大曾根用枪瞄着他,冷冷地说:
“让你活着,对我有点不利。很抱歉,我就打你的心脏吧。”
惊叫声、船的剧烈摇动、水面扬起的水烟和枪声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久留须躲过枪
口正要往水中跳,大曾根赶上去一枪击中了他的肩膀。在水中时沉时浮的久留须的衬衣
立刻变成了红色。
“大曾根君!你疯啦!”
他回过头去,看见病重的有明男爵抬起上半身,脸色铁青地在怒视着他。
“我怎么会疯呢?你瞧,我很冷静。”
大曾根笑嘻嘻地又把枪口对准了男爵的胸口。
“你,你要干什么?”
男爵苍白憔悴的眼和大曾根充满杀意的恶魔的眼在对视着,仿佛要互相看容对方的
心。
“哼哼哼哼,男爵阁下,你可真够天真的。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夺走了女人就一点
不在乎,还和你保持友情呢?我是那种窝囊废吗?还谈什么友情!我每天晚上都悔恨得
咬牙切齿,一直在等待报仇的时机。男爵阁下,你懂了吗?而你还蒙在鼓里,还给了我
意想不到的遗嘱。还说‘我把财产送给你,请无论如何爱护我老婆’。这就是你对我说
的,对我这个要杀你的人说的。哈哈哈哈。”
“恶魔!你这个恶魔!”
男爵即使想逃跑也没有气力跑,他只有挣扎着用发自内心的带血的声音咒骂对方。
“嗯,我的确是个恶魔。请你千万不要忘记这个仇恨。我甚至乞求恶魔大王让我成
为一个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恶魔。你叫我恶魔,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
爱你老婆的。哈哈哈哈。怎么样?男爵,和这个世界告别吧!”
部在摇动着,随着枪口吐出的白烟,男爵穿着衬衣的胸部出现一个黑洞。黑洞迅速
扩大,接着黑洞又变成一朵很大的牡丹花。这时,被害者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软软地躺在
了船底上。
秋天的阳光灿烂四射,今天的天空依然景万里无云。在一个接一个的波浪中,小船
在轻轻地摇摆着。无垠的大海晴朗而温暖。
在这无垠的大海中央,小得像一粒罂粟籽似的小船上载着两个人。一个是连杀两人
的凶犯,面带冷笑的大曾根五郎,一个是满身是血的被害人有明男爵。在潮水的作用下。
小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胡远处的陆地静静地漂去。
杀害幼子 长话短说。转眼五年过去了。大正三年暮春的某一天,在镜仓有明男爵的宅内又发
生了一件惨祸。
在男爵家森林般的庭院的一角,有一个被葱郁的树林环抱着的水池。水池旁边的大
树上悬挂着一个吊床。一个春意融融的午后,母亲和两个孩子在嬉戏着。
两个可爱的身穿西装的男孩子在摇荡着的角床上嬉戏。大点的孩子五岁,小点的两
岁。站在旁边推摇吊床的是他们的母亲。母亲年轻漂亮,年纪有二十四五岁。她身着便
装,柬发随便,肌肤白皙,身材苗条。她前面是如镜的池水,背后是微暗的树林,越发
衬托出了她如画的美貌。
可能读者已经猜到了,这位年轻漂亮的母亲就是有明京子,是五年前有明男爵托付
给大曾根五郎的那个不可思议的遗嘱的接受者。吊床上大点的孩子名叫友之助,是已故
有明男爵的遗腹子,小一点的是京子和大曾根五郎再婚后的孩子。
五年前,传来宫古丸沉没,船上乘客全部遇难的噩耗半个月之后,大曾根五郎突然
出现在极度孤独和悲伤的京子面前。他煞有介事地向京子介绍了遇难的经过。
他告诉京子说,管家久留须左门在大船沉没时失踪,有明男爵病死在漂流的小船中。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办法只好进行水葬。不知是福是祸,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被
鹿儿岛沿岸的鱼船搭救,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这里。
他拿出已故男爵的遗嘱,要求和京子结婚则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毫无疑问,京子谢绝了他的请求。她无从知道大曾根是那样一个恶魔,反而很尊敬
这个已故丈夫最亲密的朋友,而且感到他是自己的依靠。虽说丈夫有遗嘱,但她无论如
何也没有心情立即再婚。不仅如此,还有影响她再婚的其它重大理由。
那就是,当时京子正怀着已故丈夫的遗腹子。发觉怀孕时,已故男爵已出发去中国
南部旅行,而且男爵也不知道她怀孕。如果生了继承人,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京子
想都没想过作为男爵家的人再婚。
然而,大曾根一点也不灰心。
“等到生下继承人之后,你名义上取消有明家族的户籍不就行了吗。而实际上并无
任何变化,我们可以共同管理财产,抚育幼小的继承人。只有这样才符合已故有朋友定
的遗愿。你既没有有实力的亲戚,也没有靠得住的仆人。你孤零零一个人,有信心顺利
地抚育好这个宝贵的遗腹子吗?首先第一条,作本身还年轻得像个孩子似的。”
这就是大曾根的逻辑。在这以后的三年里,一边是大曾根执着的求婚。一边是京子
考虑到贞节而犹豫不决,双方始终没有个结果。但是对于柔弱的京子而言,这已经达到
极限了。
考虑到年幼的爱子友之助的将来,考虑到那些黑心的亲戚朋友为了夺取她们家的财
产而对她的迫害,而且也出于对大曾根执着关爱的深深感激之情,京子慢慢地按照已故
丈夫的遗嘱接受了大曾根的爱。接下来出生的就是今年两岁的大曾根龙次。
刚结婚时,大曾报假装老实热情,但时间一长,逐渐暴露出他的本性。从和大曾根
的不经意的交谈以及他的举动中,京子总感到他有一种兽性。这常常使她感到不寒而栗。
而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年幼的龙次性情狂暴得世间少有:牙齿刚长出来就经常奶
妈妈的乳头咬得鲜血直流;特别喜欢把捉到的各种虫子撕成碎块,拿着露出肠子的虫子
尸体给人看,并且高兴得咯咯大笑。那情景连大人看了都感到可怕。
莫非这孩子的残忍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联想到过去一些事情,感到有这种可
能性。一想到这些京子就感到心惊肉跳。
“妈妈!您瞧阿龙!”
友之助突然的叫喊声和狗剧烈的惨叫声,使沉思中的京子吓了一跳。
她吃惊地朝吊床望去。首先看到的是流淌着的鲜血。
吊床里放着一只供两个孩子玩耍的刚出生的小狗。刚满两周岁的龙次撇着满是口水
的嘴,抓住巴掌大的小狗,用小小的手指头在剜它的眼睛。他满手是血却天真地咯咯大
笑。
“哎呀,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京子猛地掰开龙次的手,一手抱起笑个不停的龙次,一手拿起受伤的小狗,往上房
跑去。因为,必须赶快给龙次洗手,还要给小狗包扎。
从密密的树林那边传来京子呼喊保姆弥生的叫声。
寂静的树荫下的吊床上只剩下五岁的友之助。
受到流血场面惊吓的友之助,一时间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怎么也等
不来妈妈和弟弟,他感到有点寂寞,于是想自个从吊床上下来。
幼小的身子好不容易爬出了吊床,但脚却够不到地面。正当他在那里挣扎时,刚巧
从树林子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噢,儿子,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呢?”
说着话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曾根五郎。
他外出回来,顺路从后门进来路过此处。透过树林看见只有友之助一个人,忽然心
生一念,于是就来到了水池边。他没穿大衣,漂亮的黑色西服上衣,配以条形西裤,头
戴呢子礼帽,手拿藤条拐杖。
“儿子,要从吊床上下来吗?好好,爸爸来帮你。”
说着他轻轻地抱起友之助,一步一步前水池边走去。
也许孩子有什么预感,有些不安地指着上房说:
“爸爸,往那边走。”
虽然友之助叫大曾根爸爸,但他一点也不亲近这个新爸爸。
“好好,去那边。”
虽然大曾根嘴上讲得很温柔,但眼神很可怕,他死盯着友之助可爱的后脑瓜。
(很可怜,你死后就去休老子那里啦。你活着,我的儿子就得不到幸福。而且我看
到你就不舒服。)
大曾根站在水池边,忽然把这个幼小的生命举过头顶说:
“去找你父亲去吧!去吧!”
接着是揪心的喊叫声。友之助幼小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扑通一声落
入了碧绿清澈的水池中。
大曾根面带可怕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水池里泛起的波纹。等水池恢复平静之后,他
用鞋跟在水池旁边的杂草上伪装出一个小孩子滑入水中的痕迹,然后若无其事地悠然朝
上房走去。
白天见鬼 五分钟之后家子再次回到水池边。
只见吊床上空空的,树荫下已经没有了小孩子的踪影。也许他自己从吊床上下来回
上房去了。京子又跑回去让保姆到处寻找。爷爷和保姆找遍了整个院子。京子紧张得心
都到了嗓子眼,家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不知何时来到上房的大曾根从书房里出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京子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地说:
“孩子他爸,不得了啦……友之助找不到了!”
“什么?是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在什么地方了?”
“刚才他还在院子里的吊床上玩,我刚来这里一会儿就找不到了。肯定是他自己从
吊床上下来了。可是他不会走出去的呀。”
“吊床?是原来那个地方吗?哎,那里不是有个水池吗?会不会…·”
“难道…”
面对这种可怕的想象,京子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她一言不发地朝院子里的水地跑
去。大曾根也随后表情严肃地追了上去。
京子发疯似的在水池周围跑来跑去。
“阿友…阿友!
她的尖叫声悲伤地消失在水池的水面上,没有一点回声。
“现在慌忙还有什么用!喂!京子,这都怪你不小心。……
你看,你看这里的青苔被踩倒了。好像有人从这里滑下去了。”
大曾根冷酷地让京子看刚才自己用鞋子故意踩出来的水边的痕迹。
“哎呀!这可怎么办?他爸,快救孩子!快!快!阿友!阿友!为什么你要从吊床
上下来呀!而且,还…还
可怜的母亲还蒙在鼓里,号啕大哭着扑在大恶魔怀里,把他作为推一的依靠。
不久,在京子的哀求下,搜索水池中尸体的工作开始了。叫来几个有来往的身强力
壮的男子,迅速开始排水池中的水。
水池的水位迅速下降,逐渐露出了水底的黑泥。几个浑身泥水的男人拿着棍棒在池
底打摸。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哪儿也找不到友之助的尸体。
站立不稳的京子在大曾根的搀扶下,站在水池边,眼睛直直地盯着水池。从孩子母
亲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几乎要发疯了。
但是,现在快要发疯的不仅仅是京子,扶着她站在那里的大曾根同样也脸色铁青,
表情非常恐惧。
(奇怪。这不可能。我的确把他扔进了水池中,而且是看着他沉入水底后才离开的。
通常情况下,这时小东西的尸体应该浮在水面上才对。但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太
奇怪了。)
与其说是奇怪,到不如说是可怕,准确地说是恐惧。即便是这样一个恶魔,也体验
到了这种非人力所能及的奇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花医站在泥水中满脸疑惑地朝大曾根喊道:
“老爷,太奇怪了。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看样子少爷没有掉进这水池中。”
“不!不可能。这里有落水的痕迹,而且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有踪迹。肯定在这
里。再仔细找找。”
“哎。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总而言之你再找找看。”
“可是……”
“什么可是!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照我的吩咐做!”
由于惧怕大曾根,老花匠又再次伏下身子去寻找。就在这时,从大曾根和京子身后
的光线微暗的树林子后边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在那里找不是白费劲吗?”
他们吃惊地回过头来,发现从大树后面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这个男人有四十多岁,
身穿难看的便宜西装,一头近似光头的浓密的短发,又黑又矮,浑身显得很结实。男人
站在那里冷笑着。
大曾根死盯着男人的脸,像是要从中寻找什么东西。转眼间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
像死人似的,眼球差点没掉出来。
“鬼!……鬼!
看到那个黑男人,他感到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奇怪地嘟哝着什么,一步
一步往后退缩。
然而,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的大曾根相反,当京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突然狂
喜地喊叫着朝他跑了过去。
“哎呀!你不是久留须吗?是久留须!是久留须!”
“夫人,您还好吗?您说的不错,我是久留须。五年前淹死的久留须。”
啊!不是鬼。而是陪同男爵旅行时与宫古丸一起遇难,在东中国海葬身海底的管家
久留须左门。人们都以为他死了。
“夫人您放心,少爷被我久留须救起来了,现在他正在我住的地方高高兴兴地玩
耍。”
“哎呀!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那你能不能快把友之动带到这里来?”
“不,夫人您听我说。宝贝少爷是男爵家的继承人,我不能把他带到这个恶魔的巢
穴里来。夫人,少爷不是自己去水池的,而是人面兽心的恶魔把他从吊床上抱下来扔进
水池的。这是我在树后边亲眼看到的。等恶魔走了之后我才悄悄把少爷救了出来。…喂!
喂!大曾根先生!你要去哪里呀?是不是想逃跑啊?哈哈哈哈,你跑什么!我有许多话
想跟你说。在这里说被别人听到不好,咱们进屋慢慢说吧。哎!大曾根先生!”
即便是这样一个大恶魔,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显得狼狈不堪,不知所措。大
白天,即便是想跑也难以跑掉。嘴唇干涸、脸色苍白的地,只好硬着头皮假装镇静。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那么,好吧。既然你有话说,那我就听
听。跟我来!”
走在前边的大曾根脚步踉跄,而他身后敦敦实实的久留须则显得沉着镇静,就像是
警察在押送犯人。
虽然京子还不知实情,但因友之助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她吩咐水池里的男人
们停止寻找,然后急忙跟着两人来到上房。
狠毒的火焰 大曾根领先走进位于楼房一角的西式房间。这里是备用的会客室,摆设并不怎么豪
华,仅有的两个窗户上装着很结实的铁护栏,显得格外的阴森。也许他觉得对于这个鬼
魂般的来客来说,这样的房间更合适。
大曾根、久留须和京子围着桌子坐下来。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夫人,您感到更吃惊吧?因为按理说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倒是大曾根君你可能
感到很吃惊吧?因为,你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我久留须会活着回来。”
说着久留须瞅了脸色苍白的大曾根一眼,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大曾根君,当时我昏了过去。正在这时一艘蒸汽船路过那里把我救了起来。幸运
也好不幸也好,反正是我被救了。我这么说是因为,那是一艘中国的海盗船。夫人,这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一带今天依然有可怕的海盗船在游荡。那艘船把我救了起来,为
我精心地疗伤。但是,在我伤好了之后他们并不放我回日本,因为当时他们正好缺船员。
他们让我在地狱般的船底当了伙夫。即便是船靠了岸,也有人严密监视着我。不要说上
岸了,就是甲板也不让我上。具体的情况我以后再慢慢给您讲。总之,五年来我就这样
像海盗们的奴隶似的终日恐惧不安。
听了久留须所讲的离奇的故事,京子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提起海盗船来,可怕的事和今天想起来觉得有趣的事情多得简直可以写一本书。
不过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话给您讲。
“‘两个月前,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海盗船上逃了出来,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回
到东京。我悄悄地观察了这个家的情况,结果使我感到十分意外。夫人,说出来我也感
到很难过,您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您和原来老爷的敌人结了婚。您的次于是您敌
人的儿子。’”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相信这家伙的话。久留须!你给我住嘴!再胡说八
道我决不饶你!”
大曾根大声吼叫着。但是久留须对他的虚张声势并不感到吃惊。
“你说不饶我,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是不是又要拔出手枪杀人呢?哈!哈!哈!
哈!我看你不会在这城市里边公然开枪杀人吧?
“夫人,这家伙用手枪把我肩膀上打了一个窟窿。不,事情还不仅如此。
“夫人您不要吃惊,大曾根这个恶魔肯定在船中杀了原来的老爷,然后把遗嘱抢夺
到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回来把夫人骗到了手。”
久留须不在乎大曾根的阻拦,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把小船在东中国海上漂流
时发生的事情和大曾根连杀二人的罪行全在京子面前抖落了出来。
“哎!我要是再早一点从海盗船上逃出来,就不至于造成目前这种无法挽回的结果
了。但是事已至此,虽说大曾根是个恶魔,但他目前有了龙次小少爷,没有夫人的指示
我也不好去告发他。因此,我想请夫人拿个主意,给大曾根君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妥
善地解决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撒谎。喂!久留须!你有什么证据吗?尽管你小子说
你亲眼看到了,但我大曾根和你一个当了五年海盗峻罗的人相比,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
的鬼话吗?哈!哈!哈!哈!谁相信你这个海盗供罗的话!”
大曾根恶魔的嘴脸暴露得越来越充分,他依仗没有证据,死命抵赖,企图否认他的
罪行。
“喂!大曾根君,这种愚蠢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出来呢?即便我是海盗的噗罗,但你
忘了还有更重要的证人吗?”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人?”
“哎呀,真可怜。连你这样的恶魔也有点胆怯了。你忘了你用狠毒的手把友之助少
爷投进水池中了吗?少爷再小,也不会忘记想要杀自己的男人的脸。即使小少爷不能正
式提供证言,但只要夫人看一眼小少爷就会明白我的话是真是假。喂!大曾根君,你说
是不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嘴硬了,想一想今后怎么办吧。”
虽然久留须的话讲得很平和,但其中却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京子不知何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此时,这个弱女子顾不上谴责大曾根的罪行,
她在深深地诅咒自己与丈夫的敌人结婚生子的罪孽。
看到伏在桌子上痛哭的京子,一直嘴硬的大曾根也不得不承认了。因为他看得出来,
京子现在相信的不是他这个丈夫,而是久留须。
“那么,你打算怎样呢?总不至于把我这个京子现在的丈夫、龙次的父亲送进监狱
吧7’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而,他内心并没有缴械投降。
“夫人,依我看此事不要声张,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他带着龙次立刻离开这个家。您
看如何?”
就久留须个人而言,他恨不能吃大曾根的肉。但考虑到这个家的名声,考虑到可怜
的京子夫人,他才提出了这个用心良苦的建议。
“好吧!”
京子突然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大曾根这个刚才还是自己至爱丈夫的脸,充满仇恨地
喊道:
“请你立刻从这里出去!”
“啊,是吗?那我走。你们两个好好生活吧。”
大曾根这次出人意料地干脆。他丢下这句话向门口走去。但是,他真的像他嘴上说
的那样甘心了吗?这样一个恶魔,会这样简单认输吗?你瞧,他背对着两人拧门把手时
脸上那令人恐怖的笑容。
但是京子和久留须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到大曾根垂头丧气地消失在门口,两人
总算松了口气。
久留须不敢正视泪流满面的可怜的京子。他把目光移向别处,无言地面对着京子。
京子忍不住又伏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但是,细心的久留须此时仍然听到了门外西奇怪的声响。他急忙站起来跑到门口去
开f入
“哎?奇怪?大曾根好像把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他嘴里嘟哝着,“昨喷2跨喷!”地使劲拧门把手。可是,结实的门就像一堵墙似
的,纹丝不动。
久留须站在门口思忖着对方想要干什么。这时从外面又传来奇怪的声音。是针钉子
的声音,而且是从外面往门上钉钉子的声音。
“谁?是谁在钉钉子?”
听到久留须的声音,门外面钉钉子的人停下手,吃吃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是我呀。是大曾根。喂!忠心的管家先生,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我在往门上钉木板。从外面给门钉上一块厚木板。”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是不是想把我关在屋子里趁机逃跑啊?”
“嗯,就算是吧。不过,不仅如此啊。为了让你日后长点见识,我就告诉你吧。”
从门外面又传来下流的笑声。大曾根声音嘶哑地接着说:
“怎么样?我先把你们关在这里,然后再把所有的家人都捆起来关进其它房间。你
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要这么费事呢?首先是为了我和龙次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不过并不
仅仅为了这个。其次是为了得到这里的全部财产。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事先把动产全部
划到了我的名下,我可以随意把它变成现金使用。你明白了吗?第三……不,这就不用
明说了。不说你也明白。这再明白不过了。”
说罢,fi外又传来恶魔的冷笑声。但是,这次无论里面的人说什么他都不再回答,
只听见冷酷的锤子敲打铁钉的敲击声。
过了一会儿,敲打声停了下来,传来对方离开的脚步声。久留须回到桌子旁,两人
面面向视,一时间既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两人并不在意失去财产。在金钱
方面,京子简直像个孩子,一点也不在意。而久留须则认为大曾根他把财产藏不了多久,
相信警察会把它找回来的。
京子现在担心的不是财产,而是自己孩子的安危。
“友之助没问题吧?他没生病吧?请医生看了吗?”
“夫人,请您放心。我早就请医生给少爷治疗过了。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在附近
的旅馆和保姆玩呢。我马上让人把少爷送过来。”
为了安慰京子,久留须又详细地把救友之助的经过讲了一遍。但是,即使想把友之
助带来,他又如何从这被死死封闭起来的房间里出去呢?不用说门,就是仅有的两个窗
户也被铁护栏封死了。仅靠久留须一个人,再有劲也打不开门和窗户。也许他在期盼会
有人来救他们出去。
然而,恶魔的毒计非常人能够想象。大曾根没有明讲的“第三”究竟是什么呢?莫
非是地狱的使者比搭救他们的人抢先一步到来吗?
事实上,这时地狱的使者已经从门外边悄悄溜进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呛人产’
并没有人抽烟,但是屋子里却感到有烟雾。闻到一股东西燃烧的味道,而且还听到
哗哗啦啦的声音。
“奇怪……啊!是从门缝进来的。从门缝进来那么多烟!莫非那家伙……”
久留须大吃一惊,他不安地站了起来,京子也站了起来。
烟雾越来越浓,由白色变成了土黄色,接着又变为黑色,迅速前屋子里灌。
“久留须君,那,那是火……”
尽管满屋子黑烟,但蛇信子似的火苗还是开始审了起来,而且还响起一片劈劈啪啪
打机关枪似的声音。
门的下部已经被烧黑。不久滚滚浓烟夹着火舌从烧穿的地方向他们扑来。
“怎么办?久留须君,这怎么办?”
京子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身强力壮的管家的胳膊。
久留须咬紧牙关小声说:
“这个畜生!哎,是我失策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我太大意了,太大意了。不过,哼!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然而,身强力壮的久留须并没有逃出密室的把握。虽然他也知道解决不了问题,但
他还是抱起京子跑到了远离火焰的窗户旁边。
窗户上是难以逾越的铁护栏。久留须就像动物园里的野兽似的双手抓住护栏死命地
摇。但是埋在混凝土墙壁里的钢筋丝毫不动。
“哎呀!真可怜。看起来,忠实的人对钢筋也同样无能为力啊!”
恶魔在窗户外面令人讨厌地嘲笑他们。不知罢休极端残忍的大曾根还没离去,从院
子那边转过来观看囚笼中的牺牲者。
“咽…”
久留须狠狠地跺着脚,脸像燃烧着的煤炭似的,连钢筋都被愤怒的他摇得吱嘎吱嘎
响。
“后悔了吧?这可是你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你小子多余地回到这地方,这里本来什
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只能这样做。很遗憾,我要把你们全杀光!
一个不留!啊哈哈哈!”
啊!恶魔发疯似的捧腹大笑。过了一会儿,冷酷的恶魔头也不回地笑着杨长而去。
“啊哈哈哈!”#p#分页标题#e#
虽然他人已经走远,但那就像来自地狱似的笑声依然在院子里久久回荡。
就这样,有明男爵的家宅被烧得片瓦无存。可怜的京子夫人以及众多的仆人被夺走
了生命,但谁有久留须左门从火海中逃出来保住了性命。
日后从久留须左门住宿的旅馆的主人那里得知,在大火烧得正旺的时候,一个像怪
物似的男子跑到旅馆的大门口大声喊叫着要水。他的衣服被烧焦,浑身冒着烟。脸被烧
得几乎难以辨认,甚至看不出嘴脸,惨不忍睹。女招待吓得不敢靠近他,纷纷往后逃。
这个人就是久留须左门。
刚强的久留须喝了点水,喘息片刻,又跑过自己住的房间,紧紧抱住因受到惊吓而
哭叫的友之助,失声痛哭了好长时间。
带有古对忠义气质的久留须,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声嘶力竭地喊叫说:
“可怜的小少爷,从今天开始你就成孤儿了。那个大曾根五郎是你父母的仇敌,请
少爷你这一生都不要忘记这深仇大恨。虽然我没有多大能耐,但我愿承担起抚养少爷您
的责任。您一定要变聪明,变强大,而且要像古时候的武士那样,将大曾根这个坏蛋大
解八块,以报这深仇大恨。”
第一章 隐阱和钟摆
两个青年 自此以后,又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来,既没有听说恶魔大曾根五郎落网,也没有听到久留须和有明友之助报仇
的消息。也许恶魔和正义的骑士都各自躲在自己的藏身之处,在分别修炼着各自的地狱
之路和天堂之路吧。而且不知道恶魔的儿子,那个生性残忍剜小狗眼珠的大曾根龙次,
现在长成一个什么样的大恶魔了。有明友之助那个要报仇的骑士,在忠诚的久留须的熏
陶下,也不知长成什么样的好男儿了。两个人都已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昭和某年三月下旬的一天。在东京湾的H机场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大型民间飞行运动
会。
运动会由帝都飞行协会主办,陆海军做后援。帝都附近的各飞行学校、各大学的航
空系,都纷纷选派优秀的选手参赛。东京湾上空一时间盛况空前。
举行比赛的这天,皇太子亲临观看。参加者中有航空部门的著名人土以及陆海军的
将校等众多头面人物。一般的参观者更是多得几乎占据了半个机场。其场面热闹非凡。
上午十点,随着几颗礼花的升空,比赛正式开始。十几架型号各异的小型飞机交替
飞向天空。他们以春天的蓝天为背景,争相展示自己如燕子般高超的飞行绝技。礼花的
响声、乐队的鼓乐声以及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了机场上的天空。
下午三点,比赛到了最后阶段。由K飞行研究所的代表选手一等飞行员有村清和G飞
行学校的代表选手一等飞行员大野木隆一进行共同飞行。
有村和大野木都是二十刚刚出头的年轻飞行员。在民间,他们作为数一数二的飞行
高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空中的勇士。有村情是毕业于东京大学史学系的高材生,柔
道二段、剑道初段、射击协会会员,而且还是著名的快艇驾驶员,著名的青年运动健将。
大野木隆一出身于赤岩马戏团,是有名的高空杂技表演者,并且还是优秀的魔术师。
另外他不仅是汽车赛车的记录保持者,而且还是射击高手,是个少有的奇才。据说,虽
然他的经历和境遇与众不同,但不可思议的是他背后有一个经济资助人,日常生活过得
像贵族少爷一般。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的比赛是当天的压轴戏。宣布最后比赛开始的信号一发出,机场
内顿时喧闹起来。双方的啦啦队一齐挥动起手中的小旗子,“有村!”“大野木!”他
叫个不停。礼花声、乐器声、群众的喝彩声响彻云霄。
两架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雄壮有力,他们几乎同时离开地面,迅速爬高朗品川海面上
空飞去。
只见两架飞机的机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很光。大野木首先来个横向翻转,有村随
即做一个斜浪翻;大野木不甘落后做前浪翻,有村就做后浪翻;一个像树叶一样飘然下
落,一个还以会直下降;一个进行垂直上升,一个进行垂直8字飞行;一个回旋下降,
一个背朝大地回旋下降。其惊险程度让每个观众都感到提心吊胆。两个人互不相让,甚
至使人感到品川海面上空变得狭小了。他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化多端的飞行,使在场
的冒险飞行的行家和陆海军的将校们都感到膛目结舌。
然而,观众也能清楚地看出两人飞行技术的优劣。与有村一丝不乱的飞行技巧相比,
大野木要不航线混乱,要不动作衔接欠流畅。越是不甘落后就越使操纵不稳定。
“啊!行啦!快停下来吧。”
胆小的观众手里捏着一把汗,心脏跳个不停,盼望比赛尽快结束。
两架飞机现在正位于最高的位置,准备做最后绝技的比赛。
有村首先开始回旋下降。当他结束第一个回旋时,大野术突然开始急速下降。这是
普通的回旋下降。
机场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垂直下降的大野水当然要超过有村。但是这样以来,两机的出发位置就显得靠得太
近了。
刹那间,机场内一片寂静。人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忘掉了一切,只是茫
然地看着。人们觉得是在做恶梦,或感到是在着银幕上的故事。
转眼之间,垂直回旋的大野木的飞机就冲正在回旋的有村的机翼插了下去。
失去平衡的两架飞机立刻迅速往下坠落。观众不由得梧上了眼睛,他们不忍心看这
悲惨的场面。
不过,两个飞行员并不像人们担心的那样不成熟。当他们发现危险时,几乎不约而
同地弃机跳了伞。
人们首先看到的是降落伞打开之前的惊险和被抛向一边的两个黑点,然后是拖着长
长尾巴的降落伞。
啊!糟糕!降落伞打不开。两个黑点撞到了一起。
会摔死吗?不,伞打开了,两个伞全都打开了。但伞相互缠绕在一起,像雌雄两个
水母似的悠然地飘荡在空中。
得救啦!得救啦!机场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空中的水母下面吊着的是手拉着
手的有村清和大野木隆一。
青年大野木坦率地高声道歉说:
“都怪我。请你原谅。”
青年有村也爽快地大声说:
“不,我们都只顾比赛了。没办法,可惜了飞机了。不过幸亏保住了性命。
水母似的降落伞吊着两个好友随风向海上一直飘去。
“这样下去不行。否则会把我们一直吹到大海里去的。”
“那又有什么办法!天又不怎么冷,我们可以游着回去。而且快艇会来救我们的。”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降落伞在逐步接近海面。
“喂!看样子我们可以免受冻了。你瞧,如果按照这个角度前进,我们可以降落在
那个炮台上的草丛中。”
“嗯,风再大些就好了。我看有点危险。”
“没问题。快要着陆时我们可以使劲摆动身体,肯定可以降落到那个炮台上。”
当降落伞高水面五十米左右时,两个人一齐不停地划动腿和胳膊,尽可能一点一点
地靠近炮台。最后,两人终于降落到了炮台上。
他们好不容易才解下飘向一边会的降落伞。两个年轻人这才松了p气,在草丛中坐
下来,取下箍在头上的飞行帽,得出两张年轻的脸。
两个青年长得都很英俊,但英俊中又各有不同。有树造出一种令人不可冒犯的气质,
而大野木则显得面带嘲讽。
假如二十五年前在东中国海上葬身海底的已故有明友走男爵的朋友在场的话,可能
会对有村情的长相很像已故男爵感到奇怪。同样,如果二十年前失去踪影的大曾根的朋
友在场,可能也会对大野木隆一的长相与大曾根相似而感到奇怪。
两个青年人看见搭救他们的水上署的汽艇从远远的岸边朝他们开来。但是汽艇到达
他台可能抢要十来分钟,于是有村和大野木躺在草丛中仰望着蓝天闲聊了起来。
有村绷着英俊的脸有点不快地问道:
“你这个人真可怕。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为此而出生,为此而一直锻炼至今。你瞧东京那起伏不平的屋脊,
那凡夫俗子居住的大城市,真是无聊极了。你能想象得出那平凡的蓝天下燃烧着的黑烟
滚滚的火焰,以及六百万凡夫俗子吵吵闹闹的情景吗?我的梦想就是要当一个像尼禄那
样的暴君。”
大野木两眼露出凶光,像魔鬼附身似的描绘着自己可怕的梦想。
“凭我的智慧、能力和勇气,世界上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情。我要像尼禄那样享尽荣
华富贵,把全世界所有的财宝和所有的美女据为己有。所谓法律就是和对方比智慧,想
办法让警察去抓对方。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作恶是我的使命。为此我学习了所有的
知识和武功,含着性命练习惊险的动作。我学习飞行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能成为
魔鬼王国的拿破仑。
“啊!我好像热血沸腾了。你想一想看,我的魔影像一只巨大的编捐把东京笼罩其
中。”
英俊的有村气愤得满脸通红地说: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听够了。你真是疯了。一次小小的撞机事件就把你搞得神经
错乱,你也真是个胆小鬼!
“我读书,学武术,学习驾船和驾驶飞机。我认为我无论是智慧或能力都不比你差。
但是我的使命与你完全相反。我受的教育是要把罪恶和肮脏从这个世界清除干净,要求
我成为除恶的勇士。我为此而生,为此而受教育。
“我从一个人那里听了这个世界上恶魔的故事。那个恶魔是一个和你一样从地狱爬
出来的男人。也许我必须犯一次今生推一的可怕的罪恶,那就是把那个恶魔碎尸万段。”
他像是难以忍受悲愤似地盯着东京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啊!有村君,你也不是一个凡人啊。我们两个不同寻常的人在这个岛上肩并肩地
躺着。这多么棒啊!地狱的恶魔和地上的天使。喂!你和我是天生的对手啊。我们两个
谁会最后得胜呢?来,握握手!”
“好,我也想体验一下恶魔的手是个什么感觉。来!
就这样,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两个英俊的青年在品川海面的波涛中,在春天晴朗的
蓝天下,眼里闪着难以名状的激情,不可思议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杀人事务所 在品川海面上举行的民间飞行比赛结束约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温暖的夜晚,一个须发
皆白衣衫不整的老人醉酒田地走在东京浅草公园观音堂后面的路上。
老人身穿旧式西装,发黄的赛珊格的衣领,继皱巴巴的领带,腋下夹着一个像是收
款员用的折叠式皮包。
因天刚黑,观音堂后面空阔的黑暗中不仅有打算在此过夜的流浪者,也有从观音堂
后面抄近路去观音堂参拜的香客,还有不少在黑暗中散步的绅士和学生。另外还有那些
看上去像是香妓女拉皮条的婆娘。这些人像深海里的鱼一样来往不断。
“喂!先生,先生。”
一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白发老人身后出来,像是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似
的向老人打招呼。
“是喊我吗?你有什么事?”
虽然像收款员似的老人看上去寒碜,但声音却很洪亮,态度也显得很傲慢。
“先生,请你小点声。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男人一步步向老人靠过来。
“你这个人真会套近乎。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
老人虽然醉了,但还是心存戒心地站稳了脚跟。
“哈哈哈哈,也许先生不认得我,但我对先生却很熟悉。您是仁堂先生,是百万富
翁……”
听到这里,老人像是被点中了要害,吃惊地停住了脚步。
“嗯,我的确是仁堂。你是谁?”
“我吗?我是一个无名小辈。不过,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先生。我也是为了贪几个
钱。如果先生您真想听,那我就可以得几个钱了。”
“哈哈哈哈,真是个怪人。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老人以为无非是赌博或女人之类的事,所以忍不住想听一听。
于是,男人像蝙蝠似地靠近老人,把嘴贴在他耳朵上说:
“是关于杀人事务所的事。”
就这一句话,差点没把老人吓得跳起来。
江堂老人并非没有听说过杀人事务所。
在东京的某个地方有一个非常秘密的专门从事替人杀人的事务所。这样的消息,不
用谁讲也会传到对坏事感兴趣的人的耳朵里。据说,那个奇特的事务所的所长是一个从
地狱里爬出来的像恶魔一样可怕的男人。他具有魔鬼的神通,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
到他手里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解决。
江堂老人是一个为了金钱什么坏事都会做的守财奴。虽然是百万富翁,但看上去像
一个收款员,有车不坐偏步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吝啬。虽然他小心翼翼地
避免触犯刑律,但为了一点点钱,他甚至会把欠债的病人盖在身上的被子抱走。他今天
的财富都是通过无数的坏事积累起来的。
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的敌人肯定不少。即便不是他的敌人,但能够随意
地让一个人停止呼吸,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想赚钱的人来说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嗯,杀人事务所的事我也听说过。不过,那十有八九是一些人瞻编出来的谣言。”
老人欲擒放纵地故意装作不以为然地说。
“先生这样想也难怪。不过,那并不是谣言。您瞧瞧那些证据就明白了。干脆直说
吧,今天报纸上第三版的报道您看了吗?呶,一个年轻的办事员从S大楼的第七层上坠
楼身亡。人们都以为他是厌世自杀,实际上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买通杀人事务所,让
他们把这个情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清除干净。怎么样?方法多么妙啊。而且还模仿年
轻人的笔迹写下了遗书。”
两人往夜幕中走去。皮条客似的男人不住地给老人讲噩梦似的故事。
“那,你是说那个事务所的所长把那个年轻人拉上七楼然后推下去的吗?”
老人不知不觉被男人讲的故事吸引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在商量一件
坏事。
“而且是大白天。七楼上有许多事务所,人很多,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那件事
给做了。当然,当时所长化装成了七楼上一个事务所里的文书。他的化装术很高超。但
是,除非是那个魔术师般的所长,其他人化装术再高超也办不到。”
“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所长倒是个可怕的人物。那么,你认识那个杀人事
务所的所长吗?”
“哪里哪里,我要认识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您说话了。也许已经在隅田川的水
底睡大觉了。因为那个魔王是不会对我客气的。谁要是看到所长一眼,不出一个小时就
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是被大解八块。因此,社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所
长的真面目。”
老人感叹道:
“嗯,他可真够谨慎的。不过,不这样也保不住秘密呀。”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更加黑暗的树林中。因为暗得可怕,所以没有人往这里走。四周
死一般的寂静。置身于此,仿佛是在一个无声的地狱中一样。
老人若无其事地小声问道:
“那么,那个杀人事务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为了赚钱吗?”
“那当然。不赚钱谁会冒险做那种事。听说,事务所就像律师一样,按照事情的难
易程度收取酬金,至少不低于三千元。据说有时收取的酬金比这要多一二倍。我们只能
从中得到五角钱。”
神秘男人的话终于逐步接触到了实质的问题。
五人记你地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你从中得钱?这么说,你是那个杀人公司拉皮条的了?”
“坦率地说,是的。”
说罢,男人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老人追上男人,热心地问道: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个所长鸣?你不认识他,怎么给他介绍?”
“哈哈哈哈,您很热心啊。没问题,还有其它许多渠道。我既不知道事务所在何处,
也不知道所长是谁。但我只要去一个地方,发个信号,就会有事务所的车来接我,把我
和客户带去。那个车上有我们的大哥,也就是老大的干将。他把我们带到事务所的秘密
入口处。不过,就连我们大哥也不能进那个人口一步。他一点也不知道所长长得什么样。
真是小心得滴水不漏。总之,听说所长经常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和客户见面。从来没有
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嗯,考虑得很周到啊。可是,不知客户是怎样被带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去的。既然
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因此当把客户杀了同样可以赚钱时,可能会毫不客气地把客户干
掉吧?”
“不过,他不会杀客户的。当然,如果他想那样做,是可以做得到的。但是,正因
为他不那样做,才显得有价值。否则,恶名传出去,就没有客户了。比起一时挣钱,不
如长期挣钱。事务所的规矩是除了规定的收费,不额外多收一分钱。”
老人咽着口水问道:
“嗯,越来越使人感动。客户想必很多吧?”
他的呼吸似乎急促了起来。
“但是,有胆量的客户不多。事务所自开张以来已经一年了,但听说刚开始时一个
客户也没有。直到最近,客户好像了解了事务所的手段,这才不断有客户登门。据说最
近十来天报纸上报道的自杀事件中有一半是事务所所为。前天发生在蒲田车站的卧轨自
杀事件和五天前发生在篇报的翻车事件等都是事务所干的……”
“喂喂,你真能说。如果我把作交给警察,告诉他们你刚才说过的话,你怎么办?
“哈哈哈哈,到那时我就说因为先生觉得无聊,我是讲笑话让你开心的就没事了。
你也没什么证据。首先第一条,警察会相信这种离奇的故事吗?哈哈哈哈。而且,我们
是不会白说这些话的。我们会首先选择好目标。你以为我们会到处乱讲吗?我是相中了
先生才跟您讲的。”
“你相中了我?”
“对。我想先生肯定有一两个想让他停止呼吸的人。哈哈哈哈,怎么样?先生您是
个目标吧?”
“喂!你不要吓唬我。我从不考虑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你们的想法倒蛮有意
思。首先,我想见一见你们那个所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瞧,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样?好事快办。干脆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那个杀
人事务所。你看如何?”
“喂喂,这么说,你刚才说的话不是胡说人道了?”
“别不好意思了。走吧,我领你去。我也是冲着钱来的。”
于是,江堂老人在男人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地跟在男人后边离开了公园。其实他内
心兴奋得在颤抖。心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么……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在心里
像恶魔一般狞笑起来。
戴盔甲的怪物 出了浅草公园的后门,一路上是如何走的,处于兴奋状态的老人几乎全不记得了。
他被那个男人领着在到处是垃圾的路上绕了好半天,最后来到一处没有人家居住的地方。
这条路一边是一所小学校的混凝土围墙,一边是小公园的篱笆墙,四周显得十分荒凉。
“到了,就是这里。我去发信号。我事先告诉您,您就是记住这个地方,回头向警
察告密,也没有办法打我们的埋伏,因为我们每天变化碰头的地方。”
男人说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只,然后用右手拿着香烟在黑暗中划动起来,
像是在写什么字。
看样子,他这是在发信号。立刻小公园里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人影大大咧咧地朝
他们走过来。
一个男人用像是老大似的口气说:
“好!我们接受了。你可以回去了。”
于是,拉皮条的男人向老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您什么都不用说。得把您的眼睛象起来。”
说着话,男人掏出厚厚的黑布,突然绕到老人的身后,从老花镇外面把他的眼睛严
严实实蒙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打扮和那个拉皮条的男人一样,看上去就像是西洋叫花子似的寒酸,但
讲话却显得很有知识。既然他受到所长的信任,想必在做坏事方面还是很能干的。
老人的双眼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心里感到有点
害怕,但是想要进入杀人公司,这点冒险是免不了的。于是他下定决心把眼睛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嘎地一声停在了他们面
前。
“请上车。我们带您去公司。”
男人半推半扶地让老人上车坐下,接着汽车就开走了。
男人几乎是抱着老人坐在后排座位上,但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是个哑巴似的。
不知道汽车在住什么地方开,只感到在频繁地忽左忽右地乱拐。老人心想:“莫非
是在原地兜圈子?”
汽车就这样跑了大约三十来分钟,停靠在了一处楼房Bu。
男人牵着老人的手毫无表情地说:
“事务所到了。请下车吧。”
老人被人牵着手,从车上下来,上了二三个石头台阶后进入了楼房。在楼的走廊上
走了一会儿,然后爬了一段高高的楼梯,接着又是走廊。就这样,在楼房中一会儿上楼
梯,一会儿下楼梯,一会儿走走廊,上上下下,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第几层
楼,也不知道是三楼、二楼还是地下室。最后终于到了要去的房间。
男人依然毫无表情地向老人解释说:
“从这里往里我们也不能进。从这个门进去一直往里走自然会到达事务所的接待室,
您自己往里走吧。”
男人说罢解下老人的蒙眼布,一下子把他推进房间,接着优当一声关上门,并咋喀
一声从外面把门锁了起来。这样想逃跑也没有路了。
眼前是一个细长走廊,由于没有灯光,暗得就像是地下的坑道一般。虽然蒙眼的布
被摘去了,但这么暗,仍然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老人心里感到很恐惧,但退路已经被堵死,只有往前走。
这时老人忽然想起了善光寺的地下室的戒坛。在那里,只要右手摸着墙壁走下去,
最后总会到达一处明亮的出口。面对这样一个黑暗中的走廊,也只有用同样的方法摸着
墙壁走。
他用右手摸着像是混凝土的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大约走了十来步,一下子碰到了
墙。莫非这是个死胡同?老人越发害怕了。他用手在墙壁上乱摸,忽然手碰到了像是门
把手的东西。
“噢,到底还是有房间啊。”
老人用力一推,门出乎意料地悄无声息地朝里打开了。同时透过门缝看到一丝微弱
的电灯的灯光。
他踏进去一步,巡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三十来平方米简陋的西式房间。里面没有
什么家具,周围银灰色的墙壁看上去像监狱似的。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房间里没有一个
窗户。吊在天花板上的没有灯罩的电灯上积满了灰尘,灯光昏暗。
老人在心里琢磨:
“难道这里就是接待室?这个房间的对面是不是还有房间?那么门又在什么地方
呢?”
正在这时,从他背后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
老人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发现敞开的门后面黑影里有一副西方中世纪的甲胄。甲
胄擦得很干净,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
那么刚才的金属碰击声是不是甲胄的两只袖子相碰发出的声音呢?可是,房间里又
没有风,一个装饰品怎么会发出声音呢?奇怪。老人这样想着朝甲胄走过去,用手指摸
了摸冰冷的钢铁。他心想:
“这么脏的房间里摆设这么值钱的装饰品真是太可惜了。这东西少说也值一千两银
子。”
为了观赏这套盔甲,老人开始轻轻往后退。
奇怪。老人发现盔甲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似的静静地朝他走了过来。
老人吃惊地停下了脚步,再仔细看盔甲,又不像会动。他又试探着往后退,结果好
像闪闪发光的怪物朝他追了过来。老人停下来,盔甲也停下来,老人走盔甲也走,就像
是一只追人的狼似的。
老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还是发了疯。他越想越害怕,差点大声
喊叫起来。
“哈哈哈哈!”
啊!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装饰品怎么会发出可怕的笑声?
老人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他想逃跑,但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
“哎呀,失敬失敬。把客人吓坏了。我不是什么怪物,我就是这个事务所的所长。
你是让堂君吧?”
盔甲说起人话来。听声音是个年轻人。为了预防万一,杀人事务所的所长藏到了西
洋盔甲中。盔甲的腰上还带了一把长长的剑。说不定有时还会把剑抽出来。
过堂老人跪在银色怪物面前,看着对方闪闪发光的脸,不住地叹息。
盔甲毫不客气地走到老人身边,把一只铁手放在老人肩膀上,用低沉的声音说:
“你是不是也想让某个人停止呼吸啊?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快把详情告诉
我。”
老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您真的做得到吗?”
“那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放心地把你的要求讲出来吧。是报
仇?还是图财?”
老人被对方的威严震慑得跪在地上哀求说:
“哪里是图什么钱财,当然是报仇。而且,对方也想把我消灭掉。我不杀他,他就
会把我杀掉。请您无论如何可怜可怜我,帮帮我。我求您了,求您了。”
黄金宝库 “那么,你把理由简单地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想消灭他。”
过堂老人在盔甲里的所长的催促下,讲述他冒险来到这里想要办的事情。
“我叫江堂作右卫门。可能您也听说过,我有一些钱。我当初身无分文,是靠白手
起家积攒下今天这份家业。几十年来,我几乎是不吃不喝地拼命工作。现在有个家伙盯
上了我的命根子似的财产。
“我孤身一人,既没老婆也没孩子。只要我死了,那么我的财产就全成了那个男人
的了。那家伙是我推一的表弟。这小子想要我的命,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对我下毒,或暗
杀我。
“我想在这个可怕的恶魔没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让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这就是我的请求,您能够接受吗?”
盔甲骑士一动不动,不痛不痒地问他说:
“他叫什么名字?他住在哪里?”
“麻烦的是,他就住在我家里。他别无依靠,是我在照顾他。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
正在策划一个可怕的阴谋。您是问他的名字吗?他叫星野清五郎。”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已经没你的事了。快走吧!”
从银色头盔里传出冷冷的声音。看样子骑士有点不太高业
“好,好。哎?您刚才说什么?回去?这么说您接受了我的请求了?”
老人搞不清对方的意思,战战兢兢地看着头盔问道。
“我无法接受你的请求。”
“什么?您无法接受?那为什么?我会如数付给您报酬。
“我们不接受撒谎者的请求。我们的工作也是舍着性命的。你贪心就直截了当地说
贪心,无非是一丘之貉。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样的坏事,我都不感到吃惊。无赖就是无赖,
没必要吞吞吐吐,有话就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我就讨厌那些耍些小把戏,讲一些煞有介
事的理由的家伙。”
头盔里传出很干脆的呵斥声。
“那么,您是说我的话是编造出来的?”
过堂老人无法掩盖自己的狼狈相。
“你怎么会被你的表弟毒死?假如没有法律,倒是你想把你的表弟毒死吧?这可是
要花费千万两银钱的买卖呀。哈哈哈哈,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嘿嘿,您在说什么呀?我一点也听不懂。”
“哈哈哈哈,你还想隐瞒。那么,我来给你解释吧。你好好听着,如果错了,你要
给我纠正。怎么样?”
银盔甲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开始讲述一个奇妙的故事。老人听着听着,不由得大惊
失色。
“事情发生在幕府晚期的庆应年间。一天,江户幕府首屈一指的御用商人伊贺屋传
右卫门,一身外出旅游的装束,带着几名伙计离开了家。这一去三个月没有回来。这期
间,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无人知晓。终于有一天传右卫门像乞丐似的回来了。和他一
起去旅行的伙计,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没回来。
“这件事情发生后,伊贺屋迅速衰败。他变卖了家宅,住进简陋的大杂院,断绝了
和同行的交往,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几个好事的人没有放过这个可疑的情况。因为,伊贺屋是日本首屈一指的
精明人。他害怕在维新的混乱中有人趁火打劫他的财产,悄悄把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藏
了起来。他住在大杂院里等待时局的变化。为了保守秘密,传右卫门可能把带去埋藏金
银财宝的伙计们全杀害了。
“这样的传言不仅在当时私下流传,而且一个名叫斋藤吟月的人还把它写进了自己
的日记里。日记的内容甚至还登载到了维新资料的书籍中。
“那么,伊贺屋传右卫门的子孙有没有挖掘出这些秘密的金银财宝呢?没有。不久
传右卫门就生病去世了。但他留下了写有金银埋藏地点的秘密文书。可是,由于秘密文
书上的文字描写过于保密,和密码差不多,他的子孙们难以破解。当然,曾经进行过多
次的挖掘,但都无功而返。
“住在你家的那个星野清五郎就是伊贺屋传右卫门的孙子。而且他还带有那个秘密
文书。你这个不放过任何发财机会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更何况你还是伊贺屋的亲
戚,是星野的表哥。
“你超星野沦落之时,装着很关心他,把他和他的女儿接到你家中居住。同时,用
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和星野一起潜心破译那个秘密文书。
“怎么样?我有没有说错的地方啊?”
这堂老人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听了头盔里传出来的可怕的话,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惊恐万状的他目光痴呆地往四周巡视着。
“哈哈哈哈,你不说话,说明我的话是对的。那么,你来我这里请我杀人,说明你
已经解开了秘密文书的暗号了吧?是不是已经知道金银的埋藏地点了?
“因为,一旦知道了财宝的埋藏地点,你的表弟就成了累赘。两个人平分财宝,不
如自己独吞。这是人之常情。那只有让星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你特意跑到我这里来
就是为了这个吧?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很吃惊啊?这下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我有一百只眼和一百双手脚。我用这一百只眼睛巡视着世上所有的邪门歪道……喂!老
家伙,你怎么不说话?”
过堂老人心里发抖,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后悔不该轻率地到这
个地方请他杀人。可是,事已至此又不能逃跑。
“不,是我错了。我不好。”
老人突然跪在地上,哀求说:
“既然您什么都知道,我也就不嚷嚷了。的确如您所讲的那样,我想让星野从这个
世界上消失掉。无论多少报酬我都给您,您能接受我的请求吗?”
“嗯,是吗?果然如此。那么,好吧,我接受了。那么,你到我屋里来吧。这里是
测验委托人的地方。连请你坐的地方也没有。”
好像盔甲里的人发了什么暗号,这时房间的一个墙壁突然嘎吱吱吱地动了起来,接
着出现了另一个房间的人口。从暗门那边跑出来一个模样奇特的人。
这个人看样子有十二三岁,但脑袋很大,是那种在马戏团里经常可以看到的滑稽演
员似的侏儒。他身穿天鹅绒的西服,衣服上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金线。
听说中世纪西方的国王把这样的侏儒滑稽演员召进宫里用来解闷。也许“杀人事务
所”的所长雇佣这样的怪人也是在模仿中世纪西方的国王吧。
侏儒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来到骑士盔甲面前,就像是面见国王似的恭恭敬敬地鞠了
一躬。
“你把这个客人领过去!”
听到骑士的命令。徐德转过身来,像在舞台上演戏似的对老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魔椅 老人来到的这个屋子与刚才的截然不同。房间装饰得非常豪华。
整个房间像是象征邪恶似的全部涂成了胭脂色。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层层叠叠的胭脂
色天鹅绒垂幕,地上铺着厚实而松软的胭脂色地毯。结实的长沙发,带扶手的椅子,所
有这些全部是胭脂色。头顶上带格子的天花板也是胭脂色。天花板上吊着古色古香的装
饰性吊灯。灯光很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侏儒用像小孩子似的声音说:
“请坐!”
老人一看,那是一把这个房间里最漂亮的带扶手的椅子。椅子的靠背有通常的椅子
靠背两倍那么高。两边的扶手很大,上面雕刻着许多花纹。
所长给他劝座说:
“请坐!不要害气。”
老人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椅子上。坐垫的弹簧很松软,小个子的老头看上去像是理到
了里面。
所长让你儒帮他脱下盔甲,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毛料衬衣和裤子。他坐到老人面前的
椅子上。
仔细一看,老人意外地发现这个职业杀手是个年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青年人
浓密的头发梳理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目俊秀。
“怎么?原来是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
老人这才从对可怕的盔甲的恐怖中摆脱出来,感到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
如果他知道这个青年的真面目,知道这个俊秀的青年正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大曾根龙
次,那么他不仅不放心,恐怕会更加吓得魂飞魄散。
不,还有比这更令人担心的事情。老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杀人事务所的所长连
贴身的部下都不让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是这次却去掉盔甲,毫不遮掩地把真面目暴露在
初次见面的委托人面前,这不是有点奇怪吗。莫非他打算不让老人再见天日?
“那么,我们开始商谈吧。关于星野的这笔买卖我接受了。但是,这件事需要一些
手段。星野不是住在你家吗?所以我就化装成你的模样到你家去。然后让星野以为我就
是仁堂老人,接着再把他干掉。你瞧这个方法多么律。”
大曾根龙次所长面带微笑地提出这样一个奇妙的方案。
老人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他放松地坐在椅子里,有点怀疑地问道:
“一切全由您安排。可是,您能化装得那么像吗?和我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也难怪,你还不知道我的手段。我的手段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我能
够做到,因为我已经研究了十年化装术。那么我就露一手让你看看吧。”
青年人充满自信地笑笑,给诛儒使了个眼色。于是身穿胭脂色衣服的林儒就像是一
只养熟的狗似的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急忙跑向房间的一角,抽出一个西洋式柜子的
抽屉,双手托着跪在大曾根龙次面前。
仔细一看,原来抽屉里面装的全是各色各样的假发和假胡须。其中有黑的、黄的、
花白的、全白的等,满满装了一抽屉。
大曾根观察了一下老人的面部和抽屉里的东西,接着选择出合适的假白发、假胡须、
假眉毛等。他迅速地把它粘贴好,猛的把脸转向老人。
“怎么样?这样你能看出我是谁吗?不过,这还是半成品。你瞧着我再加工一下。”
株儒把盛放假发的抽屉放回原处,又拿来一个小一点的抽屉和镜子。
青年左手拿着镜子,仔细比较了一下自己和老人的脸,然后从抽屉中拿出各种大小
不一的笔和刷子,在各种颜料盒子里蘸上颜色,像画家似的巧妙地在自己脸上描画起来。
仅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化完了装。他额头和眼角上隐隐约约的皱纹描画得几
乎使人辨不出真假。
青年突然把脸转向老人问道:
“老头,你看如何啊?”
过堂老人佩服地点着头说: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没想到化装这活如此厉害。您这么一化装,甚至使我
觉得好像有两个相同的我。”
“哈哈哈哈,我的化装术和演员化装不大一样啊。”
您瞧,大曾根从语言到声音都已经完全变成了社堂老人。
“太妙了。连声音都和我一模一样。”
老人忘记了他可怕的用心,差点没拍手称赞他化装术的奇妙。
大曾根笑着站了起来,给什儒使了个眼色,让他拿来一套适合老人穿的朴素的西服。
“来,把这套衣服换上。我必须暂时借你的衣服穿一下。”
于是老人起身换了衣服。可当两个人再次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相互观看对方时,那
情景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
这堂老人看后不觉笑着说:
“这么一来,我都不清楚究竟您是我,还是我是您了。”
“你放心吧。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听了这句话,老人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他面带不安地说:
“这事是交给您了。可是会不会出问题呀?人们会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呢?我总觉得
如果您化装得和我一样有点不安全。”
“不,这是麻痹对方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证据和线索的。因为这关系到我这个事
务所的信誉。”
“那么,我想事先问一下,您以我的身份回到我家,那我怎么办呢?”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可以在这个屋子里睡上几天。这个小矮人会照顾你的一切。
你可以尽情地享受这里的好酒好菜。”
“是吗?那好。另外,关于我应付的报酬,我想还是事先说好,免得以后争吵起来
就没意思了。”
老人心中战战兢兢地提出了这个最放心不下的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对方已经知道
了巨额金银财宝埋藏的地方,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难题。
“报酬有点高啊。”
啊,果然如此。大曾根的声音里隐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威胁感。
守财奴老人厚颜无耻地说:
“哎,哎,那高到什么程度呢?……听您手下的人说,酬金是三千元到一万元。能
否请您尽量少要一点酬金。”
“哈哈哈哈,你净想好事了。这是一件按目前的价格需要一千万元的大事。我也有
一个要求。”
“您的要求是?”
“是这样…”
大曾根面带神秘的微笑,盯着老人的脸大声叫道:
“老头,我想要你的身体。”
话音还没落,不知椅子上安装了什么机关,老人坐的椅子坐垫突然呢当一声落了下
去,老人像个虾米似的被装进了椅子里。
老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挣扎着想站起来。这时高高的椅子靠背折成三折,
封住了椅子的工部和前部,整个椅子像个箱子似的把老人扣了起来。同时,椅子两侧很
结实的板子翻转下来把椅子的两边封了起来。也就是说,过堂老人转眼之间被装进了箱
子中。
“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从今天开始我将永久成为你的替身。我的意思是你的百万
财产和伊贺屋埋藏的千万财产都是我的了。”
“嗯,你这个坏蛋!等等,我有话要说。一半,我把财产给你一半。我所有的东西
都给你小子一半!喂!我们能不能谈谈?喂!你这个坏蛋。”
从箱子的缝隙里传出的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又悲伤又忧郁。
老人在箱子里踢腾着。过了一会儿,他像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块岩石似的,把干#p#分页标题#e#
瘦的手指从箱子缝隙里一根、两根、三根地伸了出来。
“老头,这是你自作自受。你以为花三千、五千就能够为你杀个人吗?世界上哪有
那样的买卖。什么杀人事务所,不过是个幌子,是演戏给你看。目的是为了引你上钩,
而你果真轻而易举地上钩了。这是你自找的,活该。
“我需要军饷。为了完成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我需要军响。两年前我就注意
到了伊贺屋埋藏的金银财宝,并寻找他的子孙。为此我花费了大量金钱。今天我终于如
愿以偿了。
“哈哈哈哈,老头!你知道我的智慧有多深了吧?你放心,我会尽情地花用你的金
钱的。你可以在地狱里看着我是怎么花的。”
说罢,大曾根走到箱子旁边,不顾老人的惨叫和挣扎,把箱子严严地关起来,用箱
子外边带的皮带把箱子横七竖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这样,原来的椅子彻底地变成了像是马戏团里搬家用的箱子似的。
“老大,干得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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