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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死亡谷的女人(下)

来源:网络 时间:2017-08-09 15:36
来自死亡谷的女人(下)夏树静子 第五章沉默之家1“相庭惠”的生活,在三田一丁目的一处两居室的公寓里开始了。这个地方,是相庭的秘书在距离相庭所在的公寓不太远的地方找了两三处之后选择的一处,是她正式成为户口本中的一员之后的第二周,她和阿俵一块儿定下来的。11月25日,阿惠正式辞去了在黄金广场的桑拿浴室的工作。第二天,也就是26日,她便从四
 
来自死亡谷的女人(下)
夏树静子
 
   

第五章 沉默之家

1

“相庭惠”的生活,在三田一丁目的一处两居室的公寓里开始了。

这个地方,是相庭的秘书在距离相庭所在的公寓不太远的地方找了两三处之后选择的一处,是她正式成为户口本中的一员之后的第二周,她和阿俵一块儿定下来的。

11月25日,阿惠正式辞去了在黄金广场的桑拿浴室的工作。第二天,也就是26日,她便从四谷的宿舍搬到了叫“都市三田”的公寓。

从这间已建有十来年的四层公寓的窗户向外望去,东京塔近在咫尺,其公园的森林也映人眼帘。

到相庭住的元麻布,步行只有二十来分钟。

“家政钟点工我已经辞去了,但阿惠也没有必要每天来,因为白天我几乎都不在,所以房间也不脏,只是我万一哪天早回来,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好为我准备饭菜。”

自从正式办理好入籍手续后。相庭直呼“阿惠”的口气显得比以前随便了,而阿惠也觉得像以前那样称相庭为“经理先生”有些别扭了。

“我怎么称呼您呢?”

阿惠大胆地问了一次。

“我看叫爸爸挺好。”

相庭很随和地答道。那个银座的女老板也这样叫,但也许是因为相庭喜欢年轻女性这样称呼他吧。

阿惠提出,为了尽快熟悉和干好工作,想每天去相庭住的地方。

相庭说,为了让她更从容一些,可以每天10点半左右从三田的公寓出来,一边欣赏市中心的街景一边慢慢来。

他留下了公寓的一把钥匙。每次阿惠来时,都要在那名留着灰白胡须的管家风度的管理员的监督下打开大厅和走廊之间的“二道门”。

走进宁静的走廊,穿过硬红木的拱门,阿惠用钥匙打开相庭住的102室房间。

她走进无人的室内,首先看到的就是两副巨大的青铜盔甲。

居室、餐厅、日式房间、书房、主卧室和客人卧室共计6间。这套精心设计的公寓里几乎一尘不染。如同诉说着这间公寓的主人早出晚归的生活状况似的,阿惠看到的总是餐厅里的桌子上放着盛着煎鸡旦和烤面包片的早点盘子,卧室里扔着睡衣,浴室里的浴盆还没有放掉水——“要我为您准备早餐吗?”

阿惠曾这样问过相庭,但相庭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我长年一个人生活,在让司机等候的10分钟里就可以连做带吃,所以你没有必要每天早早的来。”

相庭解释说,司机每天早上8点40分来。

于是阿惠便每天在相庭上班走后来公寓,洗好早餐的食具。擦干净浴盆,整理好卧室。

然后她还要使用吸尘器,但由于房间又多又大,这件事花费的时间要多一点。

每天早上,书房的办公桌上都多少有些乱,大概是前一天夜里相庭在写东西。但书架上的书看上去一本也不曾动过,十分整齐。

办公桌两侧的书架上放满了外文书。“爱好——高尔夫球、登山、读书。读书的主要书目均为外文书。”

阿惠回忆起了在兴信所的那份报告上写的东西。但是,也许是他最近没有看书的时间吧,书架上的书全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办公桌的两侧还有橱柜,橱柜的两个抽屉上挂着钥匙。阿惠并不打算去动这两个“锁”

着的柜子,但她要擦拭家具就不可避免地要碰上它,于是她曾拉开来看过,但里面无非是一些便笺本、礼签,以及一些文具类的东西。

大概是由于一个男人独居了很久的缘故吧,生活用品显得过于少了一些。家里都是些陶器、衣服和美术品类的东西,而现在一般家庭中所用的东西大少太少了!无论从哪儿看似乎都像是一间仓库。

幸亏当天的打扫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这套公寓还带有一座专用庭园、在东侧的西式房间的前面是一小片小树林子,朝南的日式房间的外面则是枯山死水。虽然庭院以常绿树为主,但每天也多多少少地有些落叶。

因此清除这些落叶也是阿惠的工作。

打扫、洗衣服等活儿总算是忙完了后,阿惠自已便简单地给自已做点午饭吃,这时已经3点了。

大体上4点钟前后,相庭打来电话,请阿惠准备好晚饭。

听到这个要求之后,阿惠便出门去买东西。相庭平均一周三次在家吃晚饭,但早饭都在家吃,因此要经常准备面包和新鲜的水果。

从这个高级住宅区到商店街距离比较远。

由于从11月到12月温暖的晴天多了起来,所以阿惠总像散步一样步行在这条谧静的大道上,竭力嗅着自从到达相庭的公寓后的那种神秘的气息。当她一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这条大街上的主人之一的时候,心中便不免有些昏昏然。

在6点半钟她准备晚餐的时候,相庭回来。由于在阿惠迎他进门之前他便让司机走了,所以阿惠始终没有见过那名司机。

在相庭回家之前,阿惠总是全力以赴地做好了一切。虽然她是初次试着做一些大菜,例如边看莱谱边作法国莱,但她渐渐明白了,经常在外面吃宴会的相庭,也希望能在家中吃一些朴素的家常菜。

“在八幡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母亲就作得一手博多风味的素海龟。那味道我永远也忘不掉呀!”要不就说,“真想再吃吃煮山芋呀!”而这些东西阿惠在土佐山田早就吃腻了。

不仅如此,相庭的确满意阿惠的手艺,每当这时。他都要喝一些啤酒或是日本清酒,当然阿惠也要陪一陪。

吃完饭后就是洗澡和按摩。

横躺在日式房间的草席上的相庭,一边让阿惠揉着,一边不时地发出畅快的呻吟。

有时他还会突然抓住阿惠的手说道:“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成为自己的亲人,你说这不是有缘份?有你这么好的女儿,是我三生有幸啊!”

而每当这时,阿惠就会察觉到他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有一种男人向女性发出的饱含企望的神色来。此时她便浑身僵硬,但他不过是轻轻地爱抚一会儿自己的手,然后让她继续按摩。

如今66岁、体格健壮的相庭,肯定也希望偶尔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虽然阿俵说相庭不想用结婚来约束一个女性,但阿惠感到相庭不是对自己一点儿兴趣和欲望都没有。相庭只是在尽可能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阿惠就是这样判断的。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应尽可能地不去动摇他的这种感情,始终和他保持“真正”的父女关系。做为“女儿”,她自信会采用适当的方法不去刺激他的感情。

按摩结束后,她再去厨房收拾一下,时间差不多就9点多了。然后她离开相庭,回到三田。这时都是相庭叫来出租汽车,并把她送出房门。

“晚安,多加小心。”

每当这时,阿惠都可以看出流露在相庭面部的是一种希望自己留下来住宿的欲求。

2

“看上去还是十分顺利,心情也十分舒畅的呀!”

在相庭不需要为他准备晚餐的夜里,阿惠和阿俵便尽情地的幽会。这时候,阿惠一般是5点钟左右离开元麻布,回到三田。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下班的阿俵也就到家了。他们一边吃着饭菜,喝着啤酒。一边听阿惠介绍情况。

“他在家时从不多说话,我看他什么时候都没有开怀大笑过。”

“因为你都尽力做了,所以他对你会很满意的,上了年纪不会轻易激动的、”“大概吧,他总说有个好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但听了这话。阿俵总是不免用既安心却又嫉妒的目光盯着阿惠。

“我过去接待过不少比他难伺候的客人,所以我会尽力照料好他的,你尽管放心。还有,这么长时间一次客人都没有来过呀!”

12月过了一半了,阿惠自从到元麻布“上班”以来已经20天了。

“要说的话,连司机也没有见过。”

“相庭先生太劳神了。这段时间我在工作中见到他,他也不爱把我们和客人相互介绍一下。”

“电话也几乎没有一个呢!”

阿惠又补充了一句。

“那是因为人们都知道白天相庭先生是不在公寓的。——那么,生活费怎么样?”

阿俵问道。

“电费和煤气费什么的公用费用,好像全都通过银行扣除。那间公寓的租金好像也是那样。这样一来,主要花费的就是我在那儿做饭菜用的费用了。因此他一般是先留下20万日元、现在还有剩余呢。加上我的生活费,大体上也就是30万日元吧,一个月……”“那么够用吗?”

“可真不少了!”

“不后悔吗?”

阿俵又问了一句。

“那当然,不过,我们结婚的事情不知他会怎么想……”就算是结了婚,阿俵也不能正式进人相庭的户籍。

“啊,这件事吗,等明年开春后再向他提出来吧。在目前阶段暂时先不用提,别让他想的太多。成为了养女,这就是承认结婚的大前提。”

“是埃”

“结婚之后,他家的巨额财产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我们的了。完全像一场梦一样。”

“啊,财产什么的,就这么顺利……”

阿惠也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幸运冲昏了头脑。

一吃完饭,阿俵便性急地搂住了阿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俵再也不那么正人君子、一本正经了。他对阿惠的渴求越来越强烈,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而这两天更加频繁。连身体健康的阿惠也有些吃不消了。

“谁也不能把你夺走……阿惠是老子的……”临近年底的时候,阿俵要上东北出差。

相庭的忘年会也多了起来,因此连续好多天都不在家吃晚饭了。

于是,虽然说阿惠可以在每天晚上呆在三田的公寓里,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人,十分孤独,所以,即使相庭不回来,她也尽可能地在元麻布呆到很晚。有时她吃完了晚饭,直到深夜才回家。每当这时她便想到万家灯火之中每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暖融融的情景,心中不免多少有些酸楚。

同情相庭的心理,也许会一天天地培养起来的吧?

这一天。阿惠和平时一样,正呆在元麻布公寓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相庭竟意外地早早地8点左右回来了。

“今天我就是不想喝酒,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有点感冒,这才从宴会上脱身。我有预感,阿惠一定在家里等我呢!”

相庭满面笑容地喝了一口阿惠事先彻好的茶,并连声称道起来。

但是,阿惠没有等相庭完全安顿下来。便自己用电话要了一辆出租汽车,离开了这里。

她从一个女人的敏感中意识到,此时此刻的相庭,在他那感情的深处正萌动着他对一个女人的极度欲求,自己应当避免任何激惹他的机会和条件。

在慌忙了一年的东京,她感到只是呆在元麻布相庭那无人的公寓里才体会到平静和安心。依旧没有来客,依旧不曾有电话来打扰。

前些天阿惠对阿俵说过“几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更准确地讲,她也没有给相庭的公司打过一次电话。阿惠自从11月27日来此后,只接到过两个打错了的电话。

“是夜须先生府上吗?”

“不是。”

“是不是友则先生的府上?”

“不是。您打错了。”

“是吗,对不起。”

第一次是个男的,第二次是个女的。

第二次来电话问了是不是“夜须先生府上”之后,对方又问了一下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对的。

“这可太奇怪了,是不是夜须先生搬家了?”

对方问道。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于是对方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

也许这位叫夜须的人从前住过这儿,已经搬走了呢!

阿惠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她又马上否定了这一点。这座公寓是三年前的1983年建成的,建成不久相庭就搬进来了,这一点阿惠听说过。兴信所的调查报告书上也证明1983年相庭的妻子病故后,他于同年搬入此新居,一直住到今天。这么说来,这间公寓肯定不曾是“夜须”的住址,也许电话号码弄错了。

平日里静悄悄的公寓,临近年底时,出入的人也显得多了一点儿。

走廊上拜访和送客的事也明显地多了起来,其中大部分是邮差和百货公司送来新年酬宾优惠卡。

如果家人不在便都放在公寓管理人员那里。为了方便领取,管理人员把所有的贺卡等物品分别摆在玻璃窗上,可以使住户一目了然。阿惠在平时出入时注意了一下:这栋公寓共住了8户人家。送来的东西有多有少,高高低低共有7叠,但奇怪的是唯独相庭一份都没有。

由于习惯了这几个房间,于是阿惠的心中又产生了一种要了解这栋公寓内部全部详情的好奇心。于是,一次她上到了最高一层的四层上。她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儿后才下了楼梯。

各户的设计不尽相同。哪一层的走廊地板上都铺着茶色的地毯,然后穿过硬红木的拱门才可进入各个房间的区域。

在第三层,阿惠看到一扇门开着,有一位中年主妇正在门口和客人模样的人打着招呼。

来客是一对新婚夫妇,正在向她送去经百货商店包装的东西。

“我们经常得到董事的关照……”

“啊,您二位大客气了……新年的时候我丈夫有空闲在家,请一定来玩儿呀!”

主妇那高昂的声音回响在走廊上。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新年了——阿惠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她第一次做为相庭的养女过新年。

年底相庭显得十分繁忙,是否过了年以后来客才会多呢?担任好几个公司经理、副经理的他,也许和一般的经理们不一样……一种期待着客人盈门的奇妙心理,在阿惠的心底里萌生了。

3“新年的时候我们去伊豆的温泉过吧?”

圣诞节刚刚过,相庭便对阿惠说道。

“新年在家里过,不免要来许多客人。烦也没有办法。而且我们之间从认识到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出去走走也许有好奇心更有趣儿呢。”

“……”

阿惠不知如何回答。

“我还有许多的好朋友,我必须一点点地将你介绍给他们。这也是个机会。反正每年新年的时候客人都特别多。说是休息,可实际上累得不得了,还是躲出东京为好。”

实际上,阿惠入籍以来,相庭还真没有把她介绍给什么人呢,年末就到了。

客人没来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过,静得竟然使阿惠有些烦躁了。

相庭的工作繁重使他希望离人群远一些,过年是个机会,他不想热闹。阿惠的心情也是这样,不想见更多的人,可是……相庭看到阿惠不知所措的样子,宽慰地笑了笑:“哎呀,你也不要太介意了,平时我一过新年就住到外面的旅馆去。常常在半年前我就预约好、因为我经常那样,他们也熟悉了。住一下公司职员的宿舍也可以,但还是会有人找去。阿惠不喜欢温泉?”

“不,可就这样去怕不太好吧?”

“那好办,把阿俵君也叫上一块儿去不就行了吗?”

“那……”

“看,你的脸红了!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阿惠的意思了。过年时,两个人抱在温泉里,我在旁边多不知趣儿呀!”

相庭开怀大笑着。

三天后。相庭回来说他已经在伊东的旅馆预约好了。

“在奥汤河原有一家专作京城风味菜的旅馆。我原想去那儿,但那儿的房间都订满了,只好去伊东。因为临时变更,没有订上最好的房间,不过,忍忍将就一下吧。”

“什么将就呀,怎么着都行。”

三个人在新年的前一天下午乘新干线去了伊东。

在伊东的旅馆街上,的确没有什么高级一点的旅馆,但相庭订了两间可以看见大海的房间。一间是相庭的,另一间是阿惠和阿俵的。

三个人住了三天,第三天傍晚他们返回东京。

达到了相庭的目的了吧,他们终于过了一个无人打搅的安静的新年。而对阿惠来说,最大的收获是把自已打算和阿俵结婚的事对相庭明说了。

阿惠把这话一说出来,相庭便表现出了一副“为什么不早说”的样子。马上商定在5月份了。

如此说来,为一对尚未正式入籍的“养女”夫妇办理婚事是有点让人感到奇怪的。同时,相庭还决定,5月份选个黄道吉日结婚后。阿惠和阿俵两个人索性搬到一块儿过。

“新居?在哪儿都不要紧的嘛!现在阿惠不还住在三田的公寓吗?也可以再去找别的地方。”

4日的星期日,相庭因为要去打高尔夫球,阿惠便在三田的公寓里和阿俵两个人过了。

5日是星期一,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

如果说多少有了点儿变化的话,就是相庭于6日和7日两天到筑地的一家大医院进行了健康体检。

“每年必做的一次,这是公司里要求的。因为年底太忙了,新年后早点做完检查得了。”

阿惠也跟随着他去了医院。在候检时,相庭还可以有个伴儿聊聊天。

全部检查完,相庭从诊室里出来时脸色十分好看。

“就是血压有点儿高,其他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一看您的脸色就知道挺好的。”

“不过,说实在的,这阵子我觉得胃有些不舒服。老是忙,早一天检查一下就好了。

不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下我放心了、是晚上喝酒太多的缘故。“

相庭又一次开怀大笑起来。

阿俵从这个星期开始。又到中国出差。阿惠则还是每天去相庭的公寓。

9日星期五傍晚时分,少有的门铃声响了。

阿惠连忙打开了厨房的电视监视器,一位来客出现在荧光屏上。这是一位40岁上下、良家主妇样子的女性。

“我叫漱川,正好来到这儿。”

对方笑容满面地说着话,但阿惠从来见过这个人。

“请。”

阿惠马上答道,并按了一下门锁的自动开关。她想此人也许是相庭的熟人。

阿惠打开房门,刚才在荧光屏上出现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端庄秀丽,一看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主妇。

“突然来打搅……您是这家的夫人?”

“碍…”

阿惠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女性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惠。

“您是新来的?”

“什么?”

“是新来的佣人?”

“不……我是这家的人。”

对方环视了一下门厅,又问道:“那位夜须先生从美国回来了?”

“夜须”,就是那天电话里问的名字。这次阿惠明白了。

“这里没有叫夜须的人。”

“啊?……那请问这家主人?”

“叫相庭。”

“相庭先生……”

对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是不是从去年8月份住在这里的?”

“不是……”

也许她根本没有听见阿惠的否定,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夜须先生租出了这套公寓。但是,因为我听说他去年年底回国了,今天正好路过这里,便……好像他又延期了。夜须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您知道吗?”

“不,我根本不知道叫夜须的人……”

“这我知道,我还打过电话。”

她似乎认定阿惠就是这家雇佣的佣人,又重复了一遍。

“打搅了。”

这时她环视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门厅的那两副青铜盔甲上,同时,一种奇怪的笑容流露在她的脸上。

“这个东西还放在这儿哪!”

说完她便开门走了。阿惠锁上门,回到了起居室里。

她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双眼凝视着天色渐晴的庭园。

种植着像白桦树一样的枯树的庭园外侧,有一条小道。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小轿车从那儿驶了过去,坐在司机位置上的那个刚才来的女性的侧脸阿惠看得清清楚楚。

正好一辆桔红色的出租车和她交错而过。

两三分钟后,那辆已没有客人的出租车又从原道返了回去。

但那辆白色的轿车并没有再驶回来。

阿惠不知在那儿伫立了多久。

她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立刻清醒过来。

起居室的门开了,相庭走了进来。

“碍…”

阿惠的惊讶倒不是为这个,因为相庭自己有钥匙,常常不按门铃就进来。

“今天回来的早哇!”

“啊,和别人有个约会,结果临时又取消了。”

“那么,我马上准备晚餐。”

阿惠笑着,再次看了一下庭园。

在日落的同时,庭园里的灯也亮了。但由于灯亮的早,周围还不十分昏暗,因此公寓栅栏外的小道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站在这里,看见一辆‘奔驰’车开了过去。”

阿惠一边接过养父脱下的外衣一边说道。

“我想是不是爸爸的车,好像是吧?”

“啊,”相庭一边朝卧室里走一边随声附和着。

“今天那个司机还是个新婚的呢!所以想快点儿回家,死活不进门就走了。”

4

“以前就有一个找夜须的人打错过电话呢!我以为是号码弄错了,可这次突然找上门来了……” 13日星期二很晚才出差回来的阿俵,星期三傍晚来到了阿惠住的公寓。

吃完饭,阿惠便把上周一个叫漱川的女性找上门的事对他讲了。

“听她的口气,那个叫夜须的人才是那套公寓的主人。说是他去美国期间不住,暂时租给了别人。”

阿俵听是听着,但似乎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夜景。

“那个叫夜须友则的人,说是也没有家,原定去年夏天到去年年末在美国。”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阿俵笑着问了一句。

“那个女人问我‘是不是从去年8月份住在这里的’呀。”

“简直是胡说八道。相庭先生是在有这栋公寓时就住进来的!”

“是呀!但是,自己第一次到那儿时正好是去年的8月……阿惠的心中微微有了一点儿疑问。

“那个女人弄错了房间了吧?”

阿俵问了一句。

“不,她看见了那两副盔甲还问为什么还放在那里,难道……”“我看纯属巧合,而且那是一个相当不懂礼貌的人。我看你还是不要听信她说的话。”

阿俵一边轻松地笑着一边把阿惠搂在怀里。

就像他说的那样,忘记这件事吧!阿惠心中对自己说道,闭上了眼睛,顺从地投人到阿俵的怀中。

但当阿俵把她抱到隔壁的草席上时,她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我还有别的不明白的事儿。”

“……”

阿俵看着她。

“我到元麻布都一个半月了,怎么爸爸家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人打来过电话,信和包裹什么的也没有一件呢?”

“那是因为相庭先生在妻子去世后一直隐居嘛。工作那么忙,白天又不常回公寓,他的家就像旅店一样,这样一来,有什么邮件不就都寄到公司了吗?这我常常听他说的。”

“偶尔有几张贺年卡也是寄给夜须的。”

说着,阿惠随手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用橡皮筋捆着的明信片让阿俵看。果然,无论哪一张上都写着“好时代元麻布102室”,收件人是“夜须友则先生”。

自从从伊东回来之后,阿果每天到元麻布公寓时都要收到几件寄给“102室”的明信片。

阿俵默默地把明信片放在一边。

“——这是因为,寄给相庭先生的贺年卡都寄到各个公司里去了。”

“你去过他的公司?”

“当然去过。”

“他收养养女一事,各公司都知道了吗?要不就是对外部人来说是个秘密?”

“我想这不会当成什么秘密的吧?而且依照相庭先生的性格,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正打算把这件事对亲朋好友们说呢!”

“是的,他说过新年时要介绍一下我,可我还奇怪呢,干吗急急忙忙地拉我们去外地,躲开大家呢……?”

“会不会是因为像他本人说的那样,新年里来的什么客人都有,忙忙乱乱地不好介绍?”

“嗯……”

阿惠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阿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俵用奇怪的目光瞪着阿惠,似乎想看进她的内心。

“身兼几个大公司经理的实业家的生活,和我们平常人想的是不一样的。他要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显现不同的外表,有些还属于他个人的私生活。你现在成了他这样的人的女儿了,所以你就尽管放心地相信他,在他疲倦地回到家时,用家庭的温馨去使他放松。”

“这个……这个我会努力的。”

于是,阿惠在心中暗暗发誓,关于这些她决不去问相庭,也许这些无益的询问会刺伤他的心。

最后,阿惠问道:“你坐过爸爸的车吗?”

“坐过,是黑色的奔驰。”

“也认识司机?”

“是啊,他是个很老实的人”

“我只是听说过,一次也没有见过。黑色的奔驰、司机等等。”

“我想起来了,我要买车了!”

阿俵提高了声调说道。

“是‘斯科达’,新车!”

“这……不要紧吗?”

“不要紧,我们要结婚,而且已经有一大笔可以自由支配的钱了。”

5

1月16日星期五。初冬的阵雨天气转成了小雨夹雪。刺骨的寒风也刮了起来。

阿惠像前天考虑的那样,早上8点就出了三田公寓的门,比平常要早两个半小时。

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车流量很大。阿惠步行了20来分钟,大约在8点20分左右到达了“好时代元麻布”。

她躲在栅栏外边看着,102室的起居室和卧室的窗帘还都没有打开。

以前阿惠问相庭有关吃早饭的事情时。相庭笑着说“让司机等候的10分钟”就足以了,但他吃早饭前一直躺在床上吗?

他还说“奔驰”车的司机每天早上8点40分来接他。

到这个时候再不来车可就太晚了,阿惠一边想着一边向周围看了看。

公寓附近有一个小公园,这么冷的早晨那里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长椅旁有一个电话亭。阿惠想了想走了进去,在那儿盯着公寓前的小道。由于灌木丛和栅栏的干扰,她看不大清整条小道,但到达公寓门口的汽车是可以看到的。

雨夹雪变成小雪了,还是不见有车开到小道上来,但会不会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开出车来?

但是,如果是专来接经理的车是不应当进地下停车场的,因为公寓正门前至少可以停两三辆车呢。

阿惠在寒冷中一边不停地跺着脚,一边觉得自已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不一会儿,就会看到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然后10或15分钟之后,相庭坐进了汽车的后排座,车子扬长而去。每天早上都是重复着这同样的场面——?

但这毕竟是猜想,阿惠想亲眼看到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为此,今天早上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当然,她对相庭、对阿俵也保守了这个秘密,这是她昨天下的决心。

如果看到一次,她就心悦诚服了……

都8点半了,黑色的“奔驰”车还没有出现。阿惠感到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也许今天早上换一辆别的车来接他呢。至于那辆黑奔驰车什么样也没有听阿俵说过,别的车会从哪儿来也不清楚。

于是,她出了电话亭。来到了公寓门口。

她悄悄地打开大门看了看,幸好管理人员室里的那个人不在。

阿惠一进到里面,顿时被一股温暖包裹了。

她在无人的大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8点40分了,外面还没有来车的意思,相庭好像也没有出门。

正在这时,那位管理人员从走廊里边走了出来。他看清了是阿惠后,又皱了皱眉,似乎对她这么早到来有些不解。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已和相庭的事儿吧?

“您早,今天早上我来的早了点。”

“……”

“不过,要是相庭先生还在睡着,不叫起他来也可以……”留了一小撮胡子的管理人员似乎气质还高雅,听了阿惠的话没有任何表情。阿惠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有过什么别的表情变化。

“那么……是不是他早就出门了?我比平时早来了一会儿……您没有注意吧?”

对方不知如何回答好,只是盯着阿惠。

“——不,这会儿他还没有出门呢。”

“是吗?那么……我再等一会儿进去可以吗?”

8点50分,要不就等到9点吧。阿惠心中暗想。也许说的是8点40分车到,但路上可能有什么事要晚到呢…… 9点钟的时候,阿惠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大门,进了走廊。

她来到102室门前,多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用钥匙,而是按了一下门铃。

响了两声之后里面传来了声音,那是相庭嘶哑的声音。

“哪一位?”

“是我,阿惠。”

“什么?……阿惠?!”

他的口气意外地惊讶。

“我进来不要紧吗?”

阿惠问道。

“碍…那当然是可以的了……”

于是阿惠便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到屋中,她看到相庭的头发蓬乱,正在慌忙系着睡衣上的纽扣。他的胡子也没有修整,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一脸的惊慌和狼狈。

于是在这一瞬间阿惠产生了一个疑问:他是不是留了一个女人在此同宿?也许两个人正在被子中。

“对不起,我今天来早了。其实……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爸爸得了急病,心里十分担心……”“……”“那么,您没有事儿吧?身体挺好吧?”

“什么?梦见我病了?真是个好女儿呀!真是心灵感应啊!”

“碍…?”

“不,我不是说我真的有病了,只是有点感冒,从昨天开始有点发烧,所以今天我不去上班了。”

“那……”

阿惠看了一下门口放鞋的地方,那儿并没有女人的鞋。

“那今天早上司机呢?”

“打电话告他不要来了。”

“是埃——早饭呢?”

“还没有吃。我给公司和司机打了电话之后,又躺下了。”

“那我马上……给您热点儿粥去吧?”

“也别太着急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食欲。”

“要不我去叫一下大夫?”

“不必了,不就是感冒嘛!吃点药,安静地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您马上休息吧,如果想吃饭马上告诉我。”

相庭借着阿惠的劝告,一边苦笑着一边回到了卧室。

他躺到了床上,阿惠为他重新盖了盖被子。相庭眯起眼睛盯着阿惠的睑,然后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阿惠的手。

阿惠吓了一跳。

“阿惠,现在过得好吗?”

“好。”

“没有不顺心和担心的事儿?”

“没有……”

“生活突然发生了变化,会一时不习惯的,也许心情不会平静下来。但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你的事情决不会变坏,这一点请你放心。”

“是的。”

说到这儿,相庭闭上了口。于是阿惠便想要把手抽回来,但相庭却更用力地把它向自已怀中拉过去。

“阿惠……你喜欢阿俵君吗?”

“是的……”

“我真希望能和你们早一天一块儿生活呀!”

阿惠低下了头。

“是的。可是要说到一块儿生活,你和阿俵还不能马上成为夫妻。因为要入籍必须等六年。——坦率地说,也正是这一点可以救我呢!”

“……”

阿惠不解地看着相庭。

“说实在的,我把你看成是十分难得的宝贝,也希望你能早日和阿俵成亲。但哪一个父亲不希望儿女长久地留在身边呢?”

相庭说到这儿,凄凉地苦笑了一下。

刹那间,阿惠一下子感到此时此刻的相庭并不是一个什么大实业家,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独孤老人。她的心中不觉涌出一股情爱来。

阿惠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相庭握着她手的手。

“就算是我和阿俵先生结了婚。我和爸爸的关系也不会变的。”

阿惠感到相庭的手坚强有力,而且并没有通常发烧的人那样的热度,反而使人感到凉冷。

6

阿惠在煤气上坐上熬粥的锅以后,便到起居室里收拾房间。

大概是昨天相庭回来的太晚了,太累了,大衣和西服脱下后就扔在了沙发上。阿惠打算把衣服送到卧室的浴室里去,此时却看到西服裤子上的腰带上挂着钥匙圈儿。

钥匙圈儿上共有五把钥匙,其中两个和阿惠自已身上的一样,是开公寓门厅进走廊的门锁和这套房间的门锁的钥匙。

另外三把稍稍小一点。

于是,阿惠突然想起来相庭书房办公桌旁的柜子。那是一只五个抽屉的柜子,其中的第二层常常锁着。

阿惠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打开那个抽屉看看。

于是她便卸下了那三把钥匙,悄悄地藏在了自已的格子口袋里。

她拿着大衣和西服朝卧室走去。

她没敲门便径直走进卧室,装作放衣服的样子,暗中观察了一下相庭的样子。

他闭着眼,轻轻地呼吸着。

而且等阿惠把衣服挂好走出卧室时也没有异常变化。

阿惠走出卧室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进了书房。办公桌上什么也没有。

第二个和第三个抽屉上都有锁。

阿惠迅速取出一把钥匙开了开,但插不进去。

她又试了另一把。

毫不困难地插了进去。开了!

当她十分兴奋的时候—一“阿惠……阿惠……”

走廊上传来了相庭的声音,阿惠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连忙拔出钥匙藏在了身上。

她一边忍受着心悸的冲击一边来到走廊上。

身披日式外褂儿的相庭正站在起居室门口,朝厨房那边张望着。

阿惠连忙走了过去。

“您叫我?”

“啊,你去哪儿了?”

相庭问道。

“啊,对不起,我在打扫。”

幸好他没有看到阿惠从书房里出来。

“——噢,我有点饿了,肚子空空的睡不着。”

“粥已经熬好了。”

“嗯,我闻到香味了!”

当相庭坐在起居室里看报纸时,阿惠把粥、鱼片、梅干和煮熟的鸡蛋端了上来。

“这些行吗?”

“行啊,行啊!反正我也吃不多。”

虽然他这么说,但转眼间他就喝完了两碗粥和吃了两个鸡蛋。

“啊,托阿惠的福,你来了之后我也有了精神,好像也不发烧了。”

“那太好了……”

“要是这个样子,我一会儿还可以去公司的。”

说完他看了看庭园。园子里已经有了雪花了。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嗯,还是去看看为好。”

“可您打电话做指示不就行了吗?要是真有了大事……”这时,阿惠发现相庭正在盯着电话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那我去买东西,我一会儿再打扫房间。”

“……”

“中午饭在家吃吗?要不我去买点生鱼片回来?”

阿惠问道。

“不必了,天太冷了。”

但似乎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表情。

“我才不怕呢!”

阿惠笑了笑就穿好了外衣。

他在家中十分危险。只要知道哪把钥匙可以打开哪把锁,看看里面有什么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要在他明天上班之前,把那三把钥匙放回原处。

即使说他可以“利用电话指示工作”,阿惠也看出相庭不希望自己在他身边,所以这和阿惠的愿望也是一致的……一个奇妙的念头在阿惠的头脑里产生了。

阿惠走在商店街上。一般步行15分钟就可以到达这里。她口里吐出白气。万一他在家里发现少了三把钥匙会怎么样?这种恐惧感驱使她必须出门。

她进了一家杂货店,要配这三把钥匙。虽然有一把插不进去。但为了慎重还是要配一把。

放下钥匙后。她又迅速去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又回来取了配好的钥匙,冒着雪回到家中。

等她打开公寓的门时,距她出门时间还不到40分钟。

相庭和刚才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回来了,天很冷吧?”

听到相庭那慈样的问话,阿惠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看样子他没有发现少了三把钥匙。看来他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自已。想到这里,阿惠心中突然像被针刺了一样,感到对不起相庭。

阿惠脱去外衣,把食品放到了厨房。

“做点热柠檬汁吧?”

阿惠问道。

“我喝热的冷的都可以,你还是喝点热的吧。休息一下。看你的头发上都是雪。”

阿惠连忙背过身,因为养父站了起来,正在用手为她擦拭头上的雪水。

“哎呀,我不要紧……反正一会儿我还要打扫浴室呢!”

她把新配的钥匙放进了自已的钱包里。

为了不让三把钥匙相撞发出声音,阿惠用手捂着裙子的口袋走到走廊上。

她进了卧室,把钥匙又挂在了浴室里西服裤子上的钥匙圈儿上。

7第二天17日,垦期六,天转晴,火辣辣的太阳又在当头照着。

相庭昨天说今天要去医院看一下感冒。

上午10点钟左右,阿惠来到“好时代”元麻布就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早餐后的碗筷仍在,看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出门了。

为了慎重起见,阿惠又看了看房门的锁,并把各个房间都看了看。

在确认相庭的确不在之后,她进了书房。

她用昨天配好的钥匙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沉重的抽屉拉开了。

里面放着地图和测绘图样的纸张。还有林业署的文件,地质调查报告书样的材料,以及几张放大了的远山和近山的地貌照片。

阿惠一份一份地看着,几乎全都是这类材料,内容她也看不懂。

阿俵经常对自己讲。相庭对矿山的事情十分关心,现在还经营着一家金矿和一家银矿,并还要开发新的矿产资源,也常常委托阿俵的公司进行地质调查。

大概这些资料十分重要吧。

阿惠安心地关上了抽屉。

她又打开了第三个抽屉。

用开第二个抽屉的钥匙打开的。

这个抽屉很轻。

里面放的是笔记本和名片盒。有两本大的笔记本中记着人名、住址、金额样的数字。

名片盒有三个。

阿惠打开一个,是相庭本人的名片。

“新日本矿业研究所、所长·相庭宇吉郎”地址是“千代田区锻冶町”。

别的盒子里也是他的名片,写的却是“株式会社东矿开发董事业务部长”。

第三个还是他的名片,给人的感觉是用得不很多,基本上还是满满的。

“享荣矿业株式会社·代表董事经理·相庭宇吉郎”但阿惠没有找到她听阿俵说的“东洋核能燃料工业”和“日本陶瓷”的名片。除那两个外他还兼着这两家公司的职务吗—一?

在这个抽屉的尽里面,阿惠还发现了十几个存折。这可把她吓了一跳。她数了数,有普遍存款折子11本,活期存款进款折子一本,支票一本。

这些全部是相庭的户头,而且存款的银行名字都是都市银行、地方银行的分店,以及阿惠从未听说过的信用社等等,没有规律。活期存折和支票是位于涩谷的信用银行的。

偷看养父的存款是不应当的,但阿惠还是看到了。可是,身兼数职的一个实业家就应当有这么多的存折吗?

——但阿惠翻开任何一个存折都感到十分意外,而且这种意外近乎到达了失望的地步。

阿惠认为哪本存折上都应当有几千万日元的存款,但她却没有看到。

因为她看过的相庭的存款折子上最高数额也不超过100万日元。其中甚至还有两万、三万的。最后他又看到一本存折上是200万日元,一本活期的是20来万日元。

11本加起来,总额也不过是400万日元左右。

而且分散储蓄所得的利息肯定要低于合并储蓄的利息。那么他这种储蓄方式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惠抬起了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感到了神经的疲劳。

难道相庭把平时使用的名片放到了公司里?

如此说来,家里只放着少量数额的存款存折,而数额较大的存折都存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了吧……?

阿惠又重新看了一下这两个抽屉的尽里面。

她从这三个名片盒中各取出一张名片后,把抽屉又锁好了。

阿惠拿着名片进了起居室。

她带着满腹狐疑来到电话机旁。

阿惠一边看着名片,一边给“新日本矿业研究所”打电话。但电话未通,却传来了一个女声:“您拨叫的电话号码现已不使用。为了确认,请再拨打一次。”

这天夜里,阿俵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来到了三田公寓。他说公司里为一名调走的同事开欢送会。

彻好了茶。阿惠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便对他讲了今天自己的发现。

“——我看到‘东矿开发’的名片了,可我觉得像是幻觉似的,不太明白。”

她虽然这么说,但却隐瞒了她偷盗相庭的钥匙,又配了后备钥匙,乘相庭不在家时干的事实,只是说偶尔拉开抽屉时看到的。

“我按那号码打了电话,可没有人接。”

“可万一对方有人接你打算说什么?”

阿俵两眼瞪得溜圆,鼻翼煽动着,醉眼悻悻地反问道。

“那我可没有好好想。我不过是问问相庭先生在不在,可电话没打通—一”“真的?

这可太奇怪了—一下一个公司呢?“

“啊,享荣矿业。地址好像是在八丁崛。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办事员,说经理外出了不在公司,有事她可以转告,说完也挂上了。”#p#分页标题#e#

阿俵呆呆地看着阿惠,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星期六是休息日,公司一般会休息的,可说这个号码不用了,就是这个公司被取消了。”

“……”

“就像相庭先生本人说的那样,矿产资源属于国家资源,但不可能把偌大的一个国家的旮旮旯旯儿都查遍。这样就不免挂一漏万。于是有许多的热心人便去探寻。其中就有许多社会地位很高的人也从事这项工作。由于多种原因,这些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有时便‘制造’一个合适的法人,对外进行使用。调查一结束,这个‘法人团体’便结束了,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可矿山工程师不是才干这种事吗?”

此时此刻,阿惠的头脑里又浮现出在钓谷的矿山旧址悬崖下摔死的叫土井的男性矿山工程师的事情来。

“哈哈哈!”

阿俵拍打着膝盖笑了起来:“原来你不明白这一点啊!我问你,相庭先生是矿山工程师吗?——而且,矿山工程师也会有最好和最差之分。一般的矿山工程师,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好的印象,这些人常常欺骗投资者说某某山里有什么矿产资源,而实际什么也没有。当然其中也有有良心的工程师,但他们也是在为投资者服务,有时调查也有错误,也不好和本质恶劣的人区别开来。

为此,相庭先生便自已出资金从事调查、开发等一体化经营,现在的鹿儿岛的金矿和秋田的铜矿就属于这种情况……“于是阿惠便回忆起自己还没有看到这两个公司的名片。

但是,即使是这样,阿惠心中的猜疑也多少有了点地减轻。一件事一件事虽然说是偶然的。但自己也并不能提出任何有力的反证来。

于是,阿惠的内心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自责……“无论如何也不要有什么担心了。阿惠,还是要带着上了幸运之船的心情好好生活吧!”

阿俵用一种郑重其事的笑看着阿惠的脸。

“说起来相庭先生的事情毕竟是经过了一流的侦探社进行了调查的呀!而且那个调查再详细不过了。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一旦成了有这么大产业的人物。生活中就不得不扮演多种角色,过着与一般人不同的复杂的生活。如果你一一问到的话,就是靠解释也不可能完全理解的。反正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大资本家的女儿了,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

“——那么。你的车买了吗?”

“埃我打算买一辆‘塞力卡’的新车。”

“贵不贵?”

“加上税金共350万日元,不便宜,可我盼了好久了,反正我特别想买下来。”

“可是这钱……”

“当然要贷款的了。别担心,现在利息很低,正好可以买。”

“可我们结婚也要花钱呢!”

虽然无法正式入籍,但两个人已经经常自然而然地谈到“结婚”这一词了。

“啊,那当然了,我在青山那一带找到了一处比较高级的公寓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阿俵的声音也因过于兴奋而高了起来。

“老子就要搬进去了,就像被阿惠养活着一样。那是一套两居室的房间,面积可不小呢!”

“可你现在不是还住在六张草席大小的公寓里呢吗?”

“我马上要和独身时代告别了,而且要过上富人的生活了!我们用空手创造了爱,再也不是贫民百姓了!”

“我们不是可以大把大把地自由花钱了吗?”这是他几天前说过的话。

这句话时时在阿惠的脑海中出现,使她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似的。

“我说,一敏先生。听我慢慢说,别慌慌张张的。”

阿惠改变了语调。这句话果然有效,她看到了阿俵那充满了醉意的眸子里渐渐地定住了眼神后才又再次开口说道:“你说到相庭先生的什么财产,他可是连一分钱都没有给我。

我虽然是他的养女,可实施继承权是很遥远的事情。我想我不能等着他养活我,我还要自食其力地生活呀!“

“……”

“一旦可以自由地使用他的财产时就不必担心这一点了。相庭先生的身体很健康,你我成家后住在一起,他也只会支付生活费,而决不会马上给一大笔财产的!”

盘腿坐在草席上的阿俵慢慢地晃了晃身子,两眼直呆呆地盯着阿惠,像考虑好了什么似地,流露出了奇异的光泽。

“很遥远的事……”

“不是吗?”

“要是有了意外呢?”

“啊?”

“——我不太清楚啊,反正我听说相庭先生好像得了什么重玻估计活不太长了。”

“这……这不可能!”

阿惠十分惊讶。

“是的。看上去很健康,而且他本人也一点没有注意到,他的疾病正在发展中。”

阿俵皱了皱眉,面部表情十分深刻。

“病?什么病?”

“是胃癌,已经转移了。”

“从哪儿听来的?”

“我从相庭先生的秘书,以及和他关系很好的人那里听来的。我们经理也讲过这件事儿。”

“什么时候?”

“有些时候了。过年后相庭先生不是做过一次健康体检吗?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就查出来了。”

“胡说——”

阿惠情不自禁地大声反驳道。她虽然不相信,但心中却剧烈地悸动起来。

1月6日和7日两天,相庭确实到筑地的综合医院进行了健康检查,那两天自己一直在跟着他。

体检结束后,相庭问完检查结果后是容光焕发地从诊察室里走出来的。

“这阵子我觉得胃有些不舒服,老是忙,早一天检查一下就好了。不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下我放心了!”

当时相庭是开怀大笑的。

阿惠的心里又一惊:会不会是因为到了晚期,医院没有对他讲?

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做为养女,自己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也许是怕自己从表情上让相庭知道,才转告给了第三者?

然后在周围传开,传到了阿俵的耳中……?

“奇怪,我才不信呢!”

阿惠再次喃喃自语道。

不对他本人讲,他就不会住院得到治疗,这不是害了他吗?

而且,相庭从哪儿看像是个重病人?

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他每天精精神神的,气色十分好,体重也不减少,食欲旺盛,在这段时间里……对,就连他那次感冒自己都怀疑——但是,如果阿俵被人骗了呢?

相庭本人?

相庭故意把自己要病死的消息泄露给周围的人……?

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

那就是说阿俵的情报是准确的?

这样的事情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相庭将不久于人世,而他本人还不知道,或是他为了不使自己过于悲伤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到这里,阿惠感到周围顿时昏暗了下来,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悲痛。

“我怕你受不了这突然的打击,要不早就对你讲了。而且……今天对你讲也不晚,你要有思想准备。反正你继承巨额财产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了。今后我们也会过得奢侈一些了。钱不钱的,就一点也不必担心了。”

阿俵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笑着说道。

这个人变了——阿惠感到心中一阵苦痛。

第六章 第二个死者

1

相庭真的是胃癌缠身了吗——?

虽然这仅仅是怀疑,但也没有可以否定的证据。尽管他每天都精力充沛地工作着,但也不排除实际上他在努力强忍着病痛,做给人们看的可能。也许是怕阿惠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阿惠这样一想,便感到相庭太可怜了,心中更加不安。

她真想对他说:“你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了吗?你可以只对我一个人讲嘛!”

但是,万一相庭真的重病在身,医生怕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而没有对他讲,那么自己说出去后反而会加重他的思想负担,使事情适得其反。

由于任何人都对“癌”字十分敏感,必须注意不要在不经意的说话中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什么都不说的话,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地生活下去?

阿惠不断地在心中问着自己。

相庭现在常说“累了”,回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阿惠一看到他脱去大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粗气的样子,心里便像针扎似地难受。难道真的……但也有几次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地窥视过相庭,又感到他根本不像是得了重病的人的样子。他的脸色红润,也没有通常的消瘦,而且他的行动也比同年龄的人更富有活力。

为什么从医院再也没有传来过什么消息……?

两个星期前阿惠第一次听阿俵说相庭病了的时候,她第一个感觉就是相庭欺骗了阿俵.但后来她又认为相庭没有必要要欺骗阿俵.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要编一套假话说自已得了不治之症,而且不久便将与世长辞呢?

如果这样的话,不正好给他的敌手造成机会吗?

而且这样一来,即使相庭本人没有发觉会被自己的敌手利用,可他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到这样带来的不利后果吧……?

阿惠无边无沿儿地思考着。

而且她感到阿俵好像在利用这件事煽动自己对相庭的不满。

他在购买一辆足以花费他大半年收入的高级“塞力卡”轿车,并开始寻觅更豪华、更宽敞的公寓了。

每当他注意到阿惠在担心这一点,就常常笑着说“不要紧啊,用不了多久大把大把的钞票就会滚进咱们的钱袋子里了”。

往往在这种情形下,他那对相庭财产垂涎和“天上掉馅儿饼”的小人得志的嘴脸便暴露的淋漓尽至。

俵一敏的确是在一家不太景气的“日本地质咨询公司”里供职。阿惠给他在位于溜池的公司打过几次电话约他会面。

他是通过工作上的关系认识的相庭,而且后来他对于相庭的地位和财产的说明也得到了证实。

还有一份资料详实的兴信所的调查报告。

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相庭在生活中扮演着好几种角色,他的生活的复杂程度肯定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这么说,虽然他明确说要把财产的继承权交给自已,但一旦发现了阿俵是那么一种人后又会怎么样?

阿俵所说的“大把大把的钞票就会滚进咱们的钱袋子里了”……难道早在相庭被诊断出有胃癌之前他就已瞄准了这个?

当阿惠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2月初一个天刚乍暖的傍晚,当她从“好时代”

元麻布朝三田公寓走的时候,她又思考起来——对……自从阿惠办理了成为相庭的养女的入籍手续之后,在还不到一个月的12月中旬开始,阿俵便已口出这不逊之言了。

“——这段时间里大把大把的钞票就要滚进咱们的口袋里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幸运降临到了咱们的头上!”

在三田公寓里,阿俵搂着阿惠倒在草席上时在她耳边的喃喃私语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那时阿惠就对他进行了忠告:即使自己会得到这个继承权,那也是很远很远的事情。

于是阿俵突然说出相庭将活不了几天了的话。

那天晚上他喝得很多,醉的厉害。

难道那是他积累了很久的愿望脱口而出了吗?

那是他蓄谋已久的一个圈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阿俵会怎样对待相庭……?

一个勤勤恳恳的公司职员,难道不会在这巨额财产面前动心……?

真的……

阿惠的疑惑在心中渐渐地延伸开来。

她又不自由主地走了起来。当她把注意力从回忆中收回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三田的公寓门口。

她乘着旧电梯上了四楼。

她打开自已的房门。她刚关上门,脱去外衣,门铃就响了,完全像是在等自己到来似的。

“是哪一位?”

“池袋警察署的。”

门外传来了她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两名看上去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进屋后坐在了椅子上。

其中一个人向她出示了警察身份证件,并说想要问她几个问题。大概他们一直在等她回来吧。

阿惠把这间寒冷的房间里的取暖炉打开后,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北村——不,您是叫相庭惠女士吧?”

一个年龄稍稍大一些的人问道。

“是。”

“您是相庭的养女?”

“嗯。”

“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11月。”

“对不起,相庭先生是一位怎样的人?”

警察又问道。

他们是来调查什么案子的,阿惠马上就明白了。但她感到警察的口气中有一种不祥之兆。于是她不想再让警方逼着回答,便把相庭是几个公司的兼职经理、一个独自在元麻布的公寓里生活,自己每天过去在他身边照料的各种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对方一边“嗯嗯”地点着头,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

“——那么,你知道盐尻达巳这个男人吗?”

“盐尻……盐尻先生……是土佐山田的那位?”

“对,直到前年你住的那个町上的人。”

顿时天生自来卷儿、高高的颧骨和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盐尻的容貌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他脖子上缠了一条毛巾、突然出现在阴暗的树林中,这是去年9月份的事。那时,她和相庭、阿俵三人正在自家的墓地扫墓……“盐尻先生怎么啦?”

阿惠问道。

“是这样的,五天前的早上,在池袋公园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尸体……盐尻先生?”

“对。这是后来才查明的。”

阿惠感到这两名警察的目光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盐尻先生……在池袋……为什么?”

“我们正是想了解这一点。我们想问一问您有什么线索。”

“不,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阿惠答道。

“可听说在土佐山田的时候,您和他很‘熟’呀!”

“很熟?对,那是我丈夫在的时候。”

“为什么到了东京?”

于是阿惠不得不说明前年夏天矿山发生爆炸事故后自已一下子失去了四口亲人的事情。

这次这两名警察也默默地听着,但看上去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盐尻先生的尸体……是什么样子?”

阿惠问道。

“1月29日早上7点左右,一名带着狗散步的人在山手线池袋车站东侧北边的池袋站前公园里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时已经死了?”

“对,严格地讲,是两三天前就死了。”

“一直没有发现?”

“对。因为那是一个沿铁道线的细长形公园,它的北侧和西侧都是铁道,中央有两个水天宫那样的小庙……”这名警察像是不想一下子全都说出来的样子,他是在观察阿惠有什么样的反应吧。

“在旯旮的那个小庙后面是公园的栅栏,外边就是山手线的铁路了。尸体正好在小庙和栅栏之间的狭窄处,周围也都是灌木丛。是一个行人极少注意的地方。发现的人也是因狗者冲那儿叫才过去看了看而发现的……”“那么,他是死于什么原因?”

阿惠又问道。

“头部有被钝器打击的痕迹。死因是硬膜外出血。——关于盐尻先生,你最近什么时候见过他?”

对方又转人询问。

“最近……去年的9月,我从土佐山田老家扫墓回来时偶然见过他一面。”

阿惠答道。

“盐尻先生每次到东京都和你见面吗?”

“没有的事儿。而且……你们说他‘每次到东京’?”

“对。从去年秋天起,至少他来东京两三次呢!也许更多。他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绝对没有。首先这个人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址和电话什么的。”

可警察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呢?

在阿惠想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联想起了一件事——对,去年从高知回东京时,在机场被南国警察署的警察叫住了,说是在钓谷的矿山旧址发现了一名叫土井元次的人的尸体。

“怎么知道我们的住址的?”

对于阿俵当时的这句询问,警察解释说从死者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写有阿惠的姓名和所住的旅馆的电话号码的纸条……“你们怎么找来的……”阿惠这次试着问了问。

这两名警察顿了顿之后,其中一人说道:“当初我们也弄不清死者的身份。他身上穿着防寒夹克和西服裤,其余任何东西都没有。口袋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证实他的身份的东西。

好像钱包也被0弄走了。“

“……”

“于是我们到附近的商店、小吃店了解了一下情况……”“站前公园”的南侧是饮食厅、旧电影院以及简易旅馆等。

他们在一家小吃店有了收获。一名和死者相似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曾于1月26日星期一晚8点至9点在这家小吃店里喝过酒。

他是初次来这家店子的客人,但他不时到吧台喝几口,并和其他客人聊天。其他客人几乎都是店子里的常客,而且是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喝酒的人。

于是,在各方刨根问底的追问下,也有人证明死者于26日晚上来过这家店子。

虽然店里的一名常客对细节有所遗忘,但好歹记住了这个人是来自高知的土佐山田,是到东京求职的,而且说是住在上野的旅馆。

这是相当含糊的线索,但池袋警署与土佐山田警察署取得了联系,并共同查寻了上野的简易旅馆和饭店。

据土佐山田警察署的答复,目前本地还没有人提出对此人的搜索请求。但是,位于町东部的派出所说,该管片的务农人员、31岁的盐尻达巳于1月25日离家后一直未归。

于是池袋署迅速将死者的数张照片送至土佐山田署。盐尻的双亲看过照片后,确认了死者就是盐尻达巳。

盐尻在几年前结过一次婚,但不久便离了婚,和父母在一起生活,这是阿惠回忆起来的。

“由于他杀的疑点很多,因此要对他身边的事情进行调查。我们查明,盐尻先生于去年10月开始比以前更频繁地离家去东京。另一个我们从土佐山田署得到的线索是,他与前年8月份在钓谷发生的硅石矿爆炸事件有关……”刹那间,阿惠的眼前又出现了爆炸现场:夹在悬崖之中的红土,阴暗的山谷等等。

似乎自己的人生与那山谷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一种绝望的心绪苦苦地压在她的心头。

“钓谷矿山的爆炸事故,是由相邻地区的南国署管辖,而经与他们联系,大体上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池袋署的警察盯着阿惠继续说下去。

“由于他们介绍说矿山的所有人北村惠女土已于事故的第二个月去了东京,因此我们向南国署询问了您的地址,并在费了一番周折后才找到了你现在的住址。”

这名警官用平静的口吻说明了寻找阿惠地址时的困难,但言语中显示出了他们非要找到她不可的心情。

顿了顿后,这名警官叼上了一支香烟,点上了火。

去年9月回老家时,在把她找去调查土井元次坠崖死亡事件时,南国署的中条警部补曾询问了她在东京的地址。

也许池袋署对从南国署那里得到的四谷宿舍的地址进行了调查,从而查到了“黄金广潮桑拿浴室的阿惠的下落。

阿惠一边这样分析着,一边找出一只小菜盘,并将其当烟灰缸放在了桌子上。

在她辞去桑拿浴室的工作时,肯定有人知道了她已经成了相庭的养女一事。但自己现在的住址,阿惠只告诉了一个年长的女领班。

这样。警方是通过经理从女领班那里打听出自己的地址的吧……“根据南国署的情况介绍,我们知道了前年8月份的爆炸事故。您的双亲、弟弟和丈夫四人全部身亡。噢,刚才您也讲过了。”

看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由于只有您丈夫北村先生的遗体还没有被确认,警方对他的寻找还在进行之中。”

他头偏向一边吐了口烟。

“另外,在围绕着盐尻的传说中,也显示出他有一定的嫌疑……”“您一定听说过在矿山旧址处有鬼魂儿出没的事儿吧?”

旁边的一位一直没有讲话的年轻点儿的警性急地向了一句。阿惠的心“咯噔”一下跳了起来。

“反正我们听说事故的前一天盐尻先生曾约北村先生去高知喝酒,而他后来就失踪了。

如果这样推断,北村先生就是于事故的前一天晚上失踪的吧?由于我们认为也许此事与这次的盐尻事件有关,为了直接了解情况。从昨天起我们的人就去了现常“一个人一吸烟,另一个人就忍不住掏出烟来。

“盐尻先生肯定是被杀吗?”

阿惠又突然问了一句。

“他杀的证据十分明显。那个公园一到夜里十分昏暗,加上离铁路很近,就算是有大的声响,也容易被火车的噪音所掩盖。那个地方常常发生醉汉与流浪者争吵、斗殴的伤害事件呢!”

“那么盐尻先生为什么老来东京?”

年轻的警官又插了一句。

“听他的父母讲,他在东京没有什么特别熟的朋友。他们只听他讲过,一个町的北村惠女土到了东京……”“那么,盐尻先生每次来东京是否和您联系过,或是在哪儿见过面吗?”

这个质问和刚才一样。

“没有过。”

阿惠断然否认。

“没有见过面,那总打过电话吧?”

“不,没有打过。”

“也没有从土佐山田打来过电话?”

“没有。一次都没有。因为我对这个人很反感。我丈夫生前和他一个村,我也就因为这个认识了他。”

“原来这样。也就是说,你丈夫和他关系很密切,而您和他关系一般。”

阿惠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盐尻先生那次和您见面,自然说了关于您丈夫的事儿了?”

“最近见面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我刚才说过了,‘最近’一次就是去年夏天的9月,我回老家土佐山田时偶尔碰上了他……”“说什么了?”

对方紧紧逼问。

“……”

“您不是也对您丈夫行踪不明感到可疑吗?”

“我已经全都忘了当时说了些什么了。”

“后来他再没有和您联系过?”

“没有,真的!”

阿惠有些急了。

“昨天,我们署里已派人去高知了。”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我们在事故发生地直接进行调查,那么大抵就可以弄明白了。因此我们认为您还是向我们讲清楚的好。如果您总是避实就虚,不怕自已也被怀疑吗?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也不排除盐尻先生是和流浪汉发生争吵、斗殴致死的。——在东京您没有见过盐尻先生?”

“是的,没见过!一次也没有!连电话也没有打过!”

“——是吗?既然话说到这种地步,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这名警官撇了撇嘴,鼻子里喘着粗气,气哼哼地说道。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他又取出一只香烟来。

“那么,l月26日的晚上,您在什么地方?”

2

池袋署认为盐尻是1月26日星期一晚上死亡的。

那天晚上,相庭是6点半回来的,在家吃的晚饭。

阿惠在吃完饭收拾停当后,给相庭做了按摩,9点不到时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一个人回三田公寓了。

而盐尻在同一天夜里则是8点至9点在池袋的一家小吃店里喝酒。由于事件是紧随其后发生的,因此阿患有“不在现场证明”。

这两名警官在阿惠的公寓里平均每人吸了三支烟后便告辞了。

“如果高知方面的调查有了什么消息,也许还要来找您了解一些情况的。”

临走时他们又叮嘱了一句。

盐尻与北村的行踪不明似乎有某种牵连,这是他们讲的。

这句话始终在阿惠的心中萦回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北村在爆炸事故的前一天晚上就失踪了?也许当时盐尻就是这样向人们散布的?

去年9月在土佐山田的墓地见到他时,他也故意把这个意思说给阿俵听。

那么,盐尻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北村往这条道儿上推?

当时南国署也有这样的分析——也就是说,北村在事故的前一天以什么借口外出了。

事故的当天,一向不做安置炸药之事的阿惠的父亲迫不得已只好自己安置炸药。但是,由于实际上北材在此之前已做了手脚,因此导致突然爆炸,一家三人全部死于非命——不是有这样的怀疑吗?

在这种情况下,盐尻决不会认为阿惠是偶然呆在家里而躲过了那场灾难的、阿惠说是头天被什么毒虫咬伤,腿肿得无法行走,但也许人们认为这是一个“苦肉计”呢。

然而此事件后,由于南国署没有抓住任何证据,只能以对北村昭雄本人在“调查中”

而做了结论。也许是对盐尻有了什么证据吧,这次池袋署对他产生了怀疑。

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有关不利于阿惠的事情,于是他被阿惠灭了口——?

阿惠呆呆地坐在草席上,身子一动不动。任凭自已的思绪随意飘游。虽然取暖炉已经灭了。但她的腋下却出了不少冷汗。

可是到底是谁杀死了盐尻?

果真他是与流浪汉们无意中争吵而被杀害的吗?

或是和醉汉斗殴致死?

或者是……?

不知为什么相庭的身影浮现在了阿惠的面前。

如果是相庭……会不会是爸爸为了我杀死了盐尻?

阿惠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也许盐尻手中有了什么可以毁掉自己的证据,进而上东京来威胁相庭。

但倾心于自己的事业的相庭判断出盐尻决不会就此罢手。为了让阿惠更好地生活下去——于是,1月26日的晚上,相庭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让阿惠按摩完之后,便推说累了马上进了卧室。

但实际上他等阿惠走后马上起了床,到了池袋,然后——?

对,为了自己,相庭即使不自己下手也会买通别人下手的吧?

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来讲,肯定与专干这一行的人有着某种渠道可以联系。

对阿惠来说。她认为相庭这样的人总是会处于某种漩涡之中,有着像阿俵所说的复杂的人生背景。

但是,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这个答案,自然而然地产生在毫无抵抗力量的阿惠的心中。

——为了女儿。

入籍之前还有情可原,但一旦成了自己的养女,她纵然是以前有什么不对,无论如何他也要站在女儿这一边加以庇护的吧?也许相庭就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也许他看出来了,阿惠认为他是一个平凡而孤独的老人,因此即使有一天他病倒了,她也会竭尽全力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的。

但阿俵却不同。

想到这里;阿惠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动。

阿俵讲,相庭已经活不了多少天了。

他也正是这样希望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莫不是他的本意就是希望相庭早一天死去?

从阿惠正式入籍之日起,他就潜藏下了这个愿望。相庭身体健壮,看上去可以活很久,但他却想早一天获得财产的“自由”支配权。出于这个愿望,并为了自已“安全”地实现这一愿望,他完全可以采取自已不“犯罪”的手法去干的。

这种强烈的愿望,在他喝醉酒的时候不是吐露的清清楚楚的吗?

相庭先生好像得了什么重病了,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因此,你要得到这笔巨额财产只是时间问题了。今后我们也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了。钱不钱的根本不需要担心了——‘这个家伙!

阿惠心中憋闷难忍,她把双手扶在地上。

那么温情的爸爸,看重自己一个乡下人。对自己进行了各方面的保护,让他犯到阿俵的手中,这是绝不允许的!

一想到平日里相庭对她呵护有加而同时又有繁重的工作,阿惠不禁哽咽了。

但流完泪后,她又多少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她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坐在了放在厨房兼餐厅屋内的椅子上。

代替烟灰缸的小菜盘里,除了烟灰之外还有几个烟头。阿惠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当被警察问到自己的“不在现场证明”时,自已当时的头脑一下子蒙了。

为什么没有想到阿俵那样的恶人也许会……阿惠的眼前又出现了阿俵那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公司职员的音容笑貌。

那是和他认识不久的事,应他的邀请,自己下了班后慌忙来到赤坂见附车站旁边的一个吃茶店里,而正在等着自己的阿俵,当时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全神贯注地看着。

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对专业技术如此投入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对金钱那么“热心”

了呢?

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改变。

他对相庭到底抱的是什么态庭?要和他彻底谈一谈。

然后再把盐尻的事情对他讲一下,和他商量一下。

他虽然精瘦,但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阿惠似乎又感到了他的气息。他柔声的一句“阿惠”就足以让自己乖乖就范……啊,太想他了。

对阿俵的依恋之情,又占据了刚才还是十分反感的意识底层,像柔情的泉水一样贯穿了她的全身。

真希望能更快地和他在一起生活。

他是自己心中最恋的人!

阿惠想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站起来,来到电话机旁。

她按了下北泽他的公寓的号码,当然这个号码已经牢牢印在了她的心中。

对方接电话了。

“喂、喂!”

一个甜美的女声。啊?!阿惠心中一阵迷惑。

“我找一下阿俵先生。”

沉默了几秒钟。

“——不,打错了。”

对方放下了电话。

阿惠的耳朵里还残留着刚才听到的那个女人狼狈的回答声。

真的拨错了?

这次她十分认真地拨了一遍记忆中的号码电话通了。

但没有人来接。

响了第七遍之后,阿惠连忙着了一下墙上的挂历。今天是2月3日星期三。不是说阿俵今天去北陆出差吗?说好是星期二下午或星期三早上出发,星期日回来。

看样子这次出差又是一个星期。

阿惠不觉心中一惊。

警察来时说过这话:去高知进行现场调查,查明过去的事件,弄清盐尻是否与此事有牵连。

万一没有“不在现场证明”的证人怎么办……?

突然,一个想不到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响了起来:“无论如何,祝你走运吧!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3

“哎呀,是阿惠太太,让你久等了。”

正在看着二层楼下微弱的冬季阳光照射的大道的阿惠,听到了一句轻快的说话声。

她一回头,看到酒匀律师正朝桌子这边走过来。

“正好有客人,让你久等了。——看来你的精神不大好哇!”

阿惠和酒匀律师约好了2月5日星期四下午2点在银座八丁目的吃茶店见面。

在两天前的晚上,池袋署的警察走后,阿惠给酒匀的事务所打了电话。她记得酒匀和另一个律师朋友在新桥开了一家共同事务所。

幸好他在,并说只有5号下午有一点时间。

“正好4点钟我要去银座的一家公司办事,就去那里好吗?”

此时酒匀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仿佛很有兴趣地盯着阿惠。

“嗯,脸色还可以,比以前也漂亮多了,看样子生活不太艰辛吧。”

阿惠觉得酒匀多少比以前又胖了一些,看上去本来就像儿童那样年少的圆脸比以前也又圆了一些。刚刚三十五六岁就这样,真是个容易发福的年代呀!没什么变化的是他那一口洁白的牙齿,任何时候总是乐呵呵地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咱们在赤坂一块儿吃的饭?”

“去年10月初是第一次。在我辞去‘黄金广朝桑拿浴室工作前的两个月。那次承蒙您的款待。”

哪里哪里。你也常常给我打来电话,托你的福,工作还是挺顺利的……“这时,过来了一位女服务员,酒匀给自己和阿惠要了同样的混和果汁。于是阿惠记起来了,酒匀和他的名字不一样,他一滴酒都沾不得。

“是的……我听从了先生的忠告,对我养父那个人,请一家有名的兴信所进行了调查,结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是那家叫‘国际数据调查公司’的?”

“是的。”

“如果是那家公司,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后来我们在11月15日‘大安’的那一天正式办理了入籍手续。”

“啊,我记得当时你给我打电话说了。后来不久你就辞了工作,搬到了三田。”

“是的。白天我每天去‘好时代’元麻布。”

“……”

“——的确,我在时间上、经济上都十分宽裕……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心事,一种使人担心的心事……所以前天就这么急地给你打电话……”一见到酒匀,阿惠倒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埃前天你说的那件事,我给池袋署打了个电话,大致情况我都知道了。”

“哎呀,您还特意……您又那么忙。”

“没什么,正好我有个熟人在池袋署当警察。看来那个案子还没有什么线索。——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警察找到你了?”

“是的。死的那个土佐山田来的人,过去和我是邻居。”

于是,阿惠便对酒匀讲,盐尻是和自已丈夫北村昭雄一个村的,又是小学同学,他于去年10月份左右开始,经常来东京。由于没听说他在东京还有其他熟人,于是警方认为他会不会是来找阿惠的。

吃茶店中有暖气,空气十分干燥,酒匀喝了一口果汁后问道:“但你实际上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对吧?”

“那当然了。好像盐尻先生也不知道我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呀。”

“如果那样,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是埃可是……警察问我那一天的‘不在现场证明’。可那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呆在三田的公寓里,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听说警察去了高知,在那儿调查完之后还要来找我,我心里有点儿害怕……”“可这件事……”酒匀微微有点犹豫。

“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吧?比方说,如果你这方面有杀害盐尻先生的理由,警方在任何时侯都会追查作的‘不在现场证明’的;但如果仅仅是过去是邻居,而最近又没有什么接触……”“是呀,这个……我们真的一点儿接触都没有。只是,盐尻先生对我说过一句关于前年事故的话,很奇怪的……”“噢?”

酒匀稍稍皱了皱眉,然后盯着阿惠等着她的下文。

去年秋天,阿惠和酒匀在赤坂的北欧风味餐馆会面时,她只是说了爆炸事故使家中的四个人不幸全部遇难。

而这次她不得不对酒匀讲,其实在爆炸现场没有找到自己丈夫的遗体痕迹,目前警方下的结论仍是“调查中”。

由于看到酒匀对此井不感到意外,于是阿惠心中不觉一惊。

“那盐尻先生说了一句什么令人奇怪的话?”

酒匀认真地问道。

“啊,是这样的……”

阿惠真不想从头说起,但事到如今,她也只好问到哪儿就回答哪儿了。

“——从事故的前一天晚上北村先生就不见了?那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他当然在家里呀!事故发生的当天早上,我丈夫还和平常一样开着我家那辆轻型客货两用汽车把全家拉到了矿山呢!”

“那么你没有注意到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酒匀又问道。

“那全都是警察的胡乱猜测吧。他们说北村和我合谋,他头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让我特意呆在家里,然后他在炸药装置上做了手脚,把我家三口人全部炸死……”“他们找到了什么根据?”

“没有,什么根据都没有……”

阿惠反驳道。

“是不是那座矿山的采掘权是你们夫妇两人?那座矿山是不是储存量很大?”

“不,采掘矿山的权利是我们五个人共同的。”

“事故之后就封闭了矿山?”

“是啊,我一个人哪有力量和心思呀!就那么扔着,我一个人来到了东京。”

“你丈夫和你父母关系不好?”

“不,关系还是可以的……”

“你们夫妻之间呢?”

“我觉得……还可以吧。”

阿惠的目光向一边望着答道。

“你父母有人寿保险吗?”

“有。父亲是200万日元,母亲和弟弟……”“嗯——就你讲的这些,我觉得还不足以让人怀疑你与爆炸事故有什么关系。你对盐尻先生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这个……”

“你没有直接听过盐尻先生讲过什么吗?”

“没有……”

大概酒匀不希望听到这句否定的话吧,他还是直呆呆地盯着阿惠。

“不过……只是去年我和相庭先生、阿俵先生三个人回高知老家时,我去扫墓时他突然出现在墓地,然后说了好些不好听的活。”

“他怀疑北村先生的行动?”

“对,他说昭雄那家伙不定躲在那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当时他就说了这些话吗?”

“是的……”

“那你在高知停留期间,他给你打过电话、见过面或以什么名义敲诈过你吗?”

“没有,他倒没干这些……”

“别的还有什么?”

听到这儿,阿惠不禁叹了一口气。前天她心里发慌,没有底儿,便连忙给酒匀打了电话,约他和自己谈谈,然而关于高知和硅石矿山的事她并不想涉及。

但她被酒匀“巧妙”地“诱供”了,结果自己不得了一点点“上了钩”,把这些事情都说了出来。

如果想彻底隐瞒,就不应当和他商量了吧……“实际上,我住在高知的旅馆时,一个叫土井的人打来过电话,说有一件必须只对我一个人说的事情。但当时我心情不好就挂断了,而第二天那个人就……”于是阿惠便对酒匀讲。在第二天的矿山旧址的悬崖下找到一具摔死的尸体。经查,死者系叫土井元次的东京的一名矿山工程师。

这次酒匀明显地显出感到意外的样子,他微微张着嘴,紧紧地盯着阿惠。

“那是去年9月作第一次回高知时的事?”

“是埃来东京后我是第一次回老家。”

“我和你谈话,在赤坂那次,也是第一次,是去年10月的事儿。我记得那时你说过带着阿俵他们一块儿去了高知,可关于死人的事情你一点没有说呀!”

阿惠点了点头。每天要处理那么多案子,可这名律师却对这么一件小事都记得如此清楚……“那时死者的身份还没有弄清楚,所以警方当时认为也许是一名旅行的人不慎失足摔下悬崖身亡的……我和先生见面是2日吧,在那两个星期后才弄清楚了身份,是南国署的警官打来的。”

“你不认识土井这个人?”

酒匀又问下去。

“不认识,一点都不认识。”

“电话里他要说什么?”

“不知道。”

“能想象他会说什么吗?”

“不能。”

阿惠忍着酒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次的土井事件与这次的盐尻事件有关系吗?”

“噢,这个我还没有听说。不过,池袋署的警察去高知了,也许会从当地弄出什么新的线索来……”“反正我看基本的内容都没有必要担心,从各方面来看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酒匀用十分明快而肯定的语气对阿惠说道。

“事件发生了,对警察来说这就是他们的职责,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责任进行调查,如果一见证明了被调查人与事件无关,自然会失去兴趣,那么你还会回到和过去一样的平静生活中去的。”

在阿惠成为相庭的养女之前,她也曾给酒匀打过两次电话。向他介绍情况,并征询他的看法,而每次在通话的结尾,酒匀都用十分明快的语调下一个结论。今天听到这儿,阿惠心里也踏实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已心中总是有着一种无端的焦躁感。

也许是对这件自己不想去触及的历史说得太多了吧,影响了自己平静的心境……是不是自己本不该找酒匀来商量这件事?

是啊,高知的事情自己也不想再知道什么了,本来想商量的就是别的事情,谁知……

而且自己对酒匀毕竟还缺乏了解。

不和别人说这些事情别人就不会知道,阿惠心里对自己的鲁莽生起气来。

当酒匀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阿惠鬼使神差地又突然说了一句:“先生,我担心的不是警察。”

“什么……?”

酒匀一下子抬起头来。

“相庭先生,以及后来的阿俵先生的情绪……”阿惠的声音哽咽了,后半句又中断了。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

4

在那之后已四天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迄今为止,相庭仍和往常一样,每天去公司,傍晚或其它什么时候回公寓。

他的身体一点也看不出“病情恶化”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盐尻的事情。

是不是池袋署在事件之后也传讯了相庭?但由于他从不谈及这个问题,因此阿惠也不好问,她总不能去问相庭,“是不是为了我你才去杀死了盐尻?”

而当阿惠看到相庭一如既往、心平气和地生活着,就越发不敢去无端地打破这个平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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