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性格也不错,非常温柔,对我也是百般呵护,温柔有加。如果你让她向左,她一天都不会向右,这样的妻子现在可没有了。”
“……”
“现在我已上了年纪,有时感到无聊的时候,就到这里,仿佛她还在我身边。”
相庭的目光从佛龛上的照片转到阿惠的侧脸。饭菜和按摩,能和他说说话的女人,这些条件自己适合吗?阿惠仿佛觉得自己是来面试的,身子不禁有些僵硬了。
正在这时,又一个与刚才声音不同的蜂鸣器响了。
“啊,是玛丽。”
于是相庭朝大门走去,阿惠也只好随他而去。
从相庭打开的门那儿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黑两色,胸口开得很低的超短裙的高个儿女人,染成茶色的头发梳了一种短式发型。她的双眼和鼻子十分秀美,全身透着一种迷人的气质。
“你不是没有时间吗?”
“我刚才在101室前见到了您的一个邻居,是一洋产业公司的经理,刚好他的家里有客人。”
“那可真是奇遇呀!我只知道他住在隔壁。”
“那位经理要我代他问爸爸好,他说他的公司常常得到您的关照。”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
说着,相庭把头回过来看着阿惠。
“这位是北村惠小姐。这一位是广尾玛丽小姐,是银座的一家俱乐部的女老板,我们认识多年了。”
玛丽骄横地似乎无视阿惠的存在,在听了相庭的介绍后,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阿惠。她的目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神色。
玛丽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好像和哪个女演员一样,她那双厚厚的嘴唇也流露出挑战似的样子。
阿惠仅仅听说这个来人是在银座开俱乐部的女老板,便马上感到她从服装到气质都体现着一种高贵的气势,而且马上觉得自己精心挑选出的服装和她一比,简直宛如儿童服装一样显得那么寒酸。
“多关照。”
玛丽说完,就像掉了价似地又把目光转向了相庭。
“今天的女佣人呢?”
她问道。
“休息了。因为今天是星期日。”
“爸爸对佣人和司机也太好了,还有休息日。好了,今天我给爸爸买来你喜欢的东西了。”
怀里抱着纸袋的玛丽,熟练地脱了鞋,进了厨房。
“太感谢了。如果方便,请倒杯茶来吧。”
玛丽打开了煤气,烧上开水后,便把包着点心和水果的纸袋放在餐厅的桌子上打开。
见此情景,阿惠为自己空手而来感到十分难为情。
玛丽在准备茶水期间,还不时地把在俱乐部里见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对相庭说,惹得相庭随她开怀大笑。她穿的超短裙也太短了,两条大腿几乎全裸露在外面。当她低头给相庭和阿惠倒茶水时,两个浑圆的乳房几乎要挣脱出胸口。
相庭眯起双眼,用放荡的目光欣赏着玛丽的这些女人的特点。
“可以到公寓的各处看看,如果有兴趣的话。”
大概相庭注意到阿惠有些手足无措,便对她说道。
于是阿惠便走了出去,到客人住的卧室、浴室和铺着大理石的化妆间等处看了看,然后又进了刚才去过的那间日本式房间。
这时她注意到,在相庭亡妻照片旁边的地方,有一处挂过别的照片的痕迹。因为拔去了钉子,那个洞与周围的墙壁有明显的区别。
谁的照片取下了呢?
——自己居然还抱着希望能成为相庭的养女!
阿惠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阿俵也说过,相庭不希望束缚身边的女人,而想接近他的女人也很多。
今天来的这个叫“玛丽”的女人大概也是竞争对手之一吧?阿惠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看成了敌人。
那充满了性感的装束,时时引得相庭高兴的话题,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阿惠突然觉得相庭在喊她,便又回到了餐厅里。
小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人份的奶油等材料做成的冻甜点心和三杯红茶。相庭和玛丽已经开始喝茶。阿惠入座后,玛丽仍然像看不见她的到来似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和相庭聊着。
“——就说一个特别红的画家吧,现在也净是些新鲜事儿,他常常利用他的画笔把模特儿内心的本性给表现出来。比方说,有的特别装腔作势的人,实际本质上最卑鄙;表面上宽容大度的人,其实最自私自利。他这个人就有这本事,用画笔就把这个人的本性表现出来了。后来许多模特儿都害怕他,不敢给他当模特儿了。”
“噢,这可是件有趣儿的事儿呀!不过,什么人他都可以看透吗?比方说,如果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作了他的模特儿呢……?”
“啊,当然有这种时候了。他的肖像也确实可以真实地反应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眼光和画笔判断得十分准确。”
玛丽答道。
“那位画家在什么地方?”
看到相庭一副一本正经问的样子,玛丽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了笑:“您真想知道哇!
这都是小说里说的。是美国的一个叫什么的有名的小说家写的小说。我是听一个俱乐部的会员说的。当初我也是从半截儿听的,便信以为真。我也认真问了他呢!“
“真的是小说?”
相庭苦笑着把脸转向了阿惠。
“这可太遗憾了。如果现实中真有这样一位画家,我想会有这样的女模特儿的。”
“对。我就是一个。如果有男人向我求爱,我一定把画家叫来为他画一张像。”
玛丽说完,相庭看着她笑了起来,但阿惠却觉得相庭刚才的话中有什么奇妙的含意。
喝完了茶,相庭伸了伸懒腰看了看阿惠。
“最近还学习按摩吗?”
“是的,有时间还在学。”
阿惠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么,今天正好给我揉揉可以吗?我昨天开会开到很晚,又看了许多文件和材料,肩膀还真有点儿动不了呢!”
“可是……我的功夫还不到家哪!”
但相庭却走出了餐厅。
玛丽用嫉妒的目光瞪着阿惠。看到这种情景,阿惠反而充满了自信,追上了相庭。
进了起居室,相庭把被子和枕头从卧室里取了过来,放在了身边。
“那您先趴下来吧。”
“可以。”
但相庭却仰面朝天地看着阿惠。这样一来,他的眼睛正好可以从下面看到阿惠的脸、连衣裙的下摆内侧,以及她那分明的曲线。而且在他那低垂和雍肿的眼皮下的目光中,放射出一股像刚才看玛丽的肢体时的神色来。
阿惠仿佛被他看到了自己的隐私处似地,感到十分羞愧。她突然意识到也许相庭是故意这样的。
也许相庭充分地欣赏完了阿惠的身体了吧,他慢慢地翻过身去。
阿惠开始为相庭按摩那明显的有日晒痕的躯体。她从他那粗大的颈部开始向下按摩。
他的肌肉十分健壮,像年轻人一样富有弹性。
相庭时时地发出欢悦的呻吟,但过了一会儿声音就变成了似乎睡着了一样的鼾声。
“我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这次我该去看看你的老家了吧。”
相庭闭着眼睛突然说道。
5
“那个人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无非是想要找个养女而已。肯定就是这些。”
傍晚,在涩谷的一家吃茶店里,阿惠和阿俵又见了面。听完了这一天的事情后,阿俵安慰阿惠道。
“首先,就算他是那样的坏人,有那样的坏心,干吗还在那一天在银座招待我们一番?”
“我想也是。那不过是我突然冲动才想的,我倒没有什么根据。”
阿惠脸一红,低下头去。
“我说过,他的‘候补人’多着哪!也许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进行一下比较吧。”
“那我可比不上她们。”
“不过,按摩后怎么样?”
阿俵又换了一个话题。
“啊,他说要看一下我的老家。”
“嗯,你大概很有希望呢!”
刚才还有点儿垂头丧气的阿俵,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相庭先生来说,如果选定了养女,当然要去看一看她的老家了。他说得很明白吗?”
“是的。不过……不过是随口说一说吧?”
阿惠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一口一个“爸爸”地酸溜溜地向相庭卖弄风骚的玛丽来。
她对相庭的随便,完全像在自己家中一样。临走时玛丽听相庭讲今晚还有客人要请他吃饭,便说5点左右再来,然后才和阿惠一块儿出了公寓。
但两个人一直走到公寓的大厅也一言不发。玛丽则一个人去了地下停车常……阿惠回忆着从一开始见到玛丽到和她分手的情景,心中不停地悸动着。要想乘玛丽不备,抢先成为相庭的养女,尽快带他去自己的老家看一看高知的矿山是上策吗?
自己在土佐山田的生活,钓谷矿山发生的爆炸笋件,作为地矿商人的相庭当然会详细地了解了。
不,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应当为了自己这种人亲自到四国的深山里去的吧?
但万一他真的喜欢自己呢……
不希望再触及过去的激烈反抗心情和期望梦一般的幸福降临的愿望,在阿惠的心中打成了一团。
不过——高知之行,竟然意外地早早成了现实。
在那天之后的10天左右,也就是8月末的28日傍晚,阿俵又给阿惠工作的桑拿浴室打来了电话。
“今天晚上能见面吗?”
阿俵问道。
“可以呀!”
阿惠心中一阵高兴。
“——不,见面后我有话要说,是件大事。相庭先生说真的要去一趟高知哪!”
阿俵的声音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说他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阿惠姑娘在到东京之前生活、劳动过的矿山,然后再下决心。”
“要下决心……”
“是呀!好像相庭先生在几个候选人中就看中了你。而且他说你具有东京女人所不具备的朴素、女性的温柔等等良好品行——反正我看就差这一下了。”
听到这话,阿惠的心跳加剧了,但不知为什么这其中又插入了某种动遥“相庭先生说大致定在下个星期日。星期日一早乘飞机去高知。如果来得及,星期一还要顺便去一下桂浜观光。”
“和谁一块儿去?”
“当然是和你了!我也去。我也想看一下你的老家,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
阿惠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定下来,你和桑拿浴室说好倒几天休息。好了,—会儿再详细商量吧!”
放下电话好半天,阿惠一直呆呆地盯着半空。元麻布的高级公寓街,相庭的豪华公寓,这些都像过电影一样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房。
但是,马上在阿惠的目光中又出现了使她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去年秋天封了山的钓谷矿山的一草一木。
发生爆炸事故之后,红色的山地似乎是由鲜血渗透而染成的,爆炸点周围还倒着燃烧着的树木。
在周围的岩石山地上,草木在瑟瑟秋风中摇曳着,整个矿山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痛苦地蜷缩着。
一年过去了,那里会变成怎样的荒凉呢……真不想去!
至少现在暂时不想回去。
而且又是随着一个想知道自己过去的男人一道回去……一种说不出是恐怖还是不祥的预感从阿惠的心底产生出来。
但是,为了抓住自己梦寐以求的幸运之神的双手,自己肯定不该放过这次机会!
第三章 迷雾山谷
1
9月7日星期日,上午l0点55分从羽田机场起飞的喷气式飞机,于12点10分到达了高知机常东京的天气很好,但高知却烈日当头,盛夏的阳光照在候机室前的海枣树和椰子树上。
“哎呀,仿佛到了南方一样嘛!”
相庭心绪良好,他高兴地说道。阿俵也充满了旅行的兴奋,两眼看不够似地环视着这第一次来的高知新机场大楼。
对阿惠来说,正好是一年前离开的故乡。在一股思乡之情的背后,她同时也感到了某种苦涩的压抑感。
“有人来接我们吗?”
阿俵问道。
“不,没有人来接。也好,也好。”
相庭的脸上露出了欢畅的笑容。
“开始我想是不是让附近有关系的分社经理来一下,让他们带个路什么的。后来我觉得这样做让人家星期天也不得休息了,于是就没有打电话。没有外人我们不更自由吗?今天晚上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就可以了。”
“那我们在机场简单地吃顿午饭,再马上了解一下矿山的情况吧?”
阿俵对相庭说道。
“好吧。”
“刚才我突然想了一件事,要是借一辆车好不好?我不愿意老找出租汽车。”
“啊,这太方便了!”
“我们租两天,那样明天的观光也方便。”
于是,乘相庭和阿惠在机场内的快餐厅里吃饭时,阿俵去办租车的手续。
他办好后马上回来,迅速吃完了饭,然后先走一步,好去找车开过来。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的高级小轿车便慢慢地开到了相庭和阿惠的身边。相庭和阿惠并排坐在了汽车的后排座上。
“还是先去一下矿山吧?听说到那儿有30公里左右。——道路大体上报直,进山后再请阿惠告诉我们吧。”
一边提高着车速,阿俵一边对阿惠说道。阿惠过去只是在地图上给阿俵指过:矿山位于南国市的山间一个叫钓谷的地方,自己的家则在土佐山田町。
高知机场位于南国市的海边。汽车行驶在宽阔的平原土地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55号国道。
国道两旁都是田地,有许多处塑料温室大棚。当阿惠看到附近山脚下生长着的竹林和遥远的四国山脉的剪影时,胸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思乡之情。
穿过土赞本线后,55号国道又分出了一条32号国道。他们沿着国分川向其上游驶去。
这时已经进入了深山。高知县的森林覆盖率在日本是最高的。
“在那儿,在‘农协’那儿向右。”
在朴素的农协建筑前,道路分成了两股,向右的上山道沿着国分川的支流通向山谷之中。
没有进行修建的山道狭窄而颠簸,山谷的对侧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汽车行驶在山脚和山谷之间的羊肠小道上,弯弯曲曲地驶入山中。
“每天都走这样的山路进矿山吗?”
看着似乎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的阿惠,相庭问道。
“是的,从农协边上拐上去……”
“那是多么地令人怀念啊!”
“埃”
阿惠情不自禁地轻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相庭的话触动了她的痛苦记忆吧。这车前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是她多少年来再熟悉不过的了。
汽车向右沿着道路攀上山脚下的蛇行小路,但从中途开始,在通向山谷的时候,就变成了鹅卵石路。
在这儿的前方,两旁是用原木盖成的小屋,门上挂的已掉了一边的锁早已锈迹斑斑。
“是那儿吧?”
阿俵一边观察着一边降下了车速。
“是,那就是矿山的入口。”
阿俵把车又向前开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再向里还可以开进去吗?”
阿俵又问了一句。
“嗯……不过路更窄了。”
“能不能从这儿步行进去?”
相庭问道。
“可里面的道儿不好走。”
“那不要紧。我从老早就开始锻练了。”
于是三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碍…”
阿惠情不自禁地‘隘了一声,尽情地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
“锁都掉了呀!”
“是埃去年离开这儿时还是我锁的呢!”
这时她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早就下决心暂时不回来了,可偏偏又被命运的力量拉了回来。
一来到车外,站在这宽阔而深深的山谷之中,就立即使人感到了山的雄伟。这里三面环山,而入口的背后也仿佛随时会被这山峰封住退路似的。
32号国道一直通山顶,这是唯一通向高松的主干线。
正午的天空中,盘旋着许多乌鸦。这一带从很早以前就有了许多乌鸦。
一直看遍四周也看不到一户人家,整个山谷被一种神秘的寂静包裹着。只有在身后的出口处对面,才可以看到块块庄稼地和一座小学校。虽然那不是阿惠上学的学校,但她曾几乎每天都看到,那小小的校舍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总也拂不去。这会儿校园里看不到一个孩子的身影。
相庭和阿俵似乎有意让阿惠多感受一下这久别后的亲情和感慨,因此他们只是默默地眺望着周围的景色。
“好静啊!”
“只能听到乌鸦的叫声。”
“从镇子里刚走了这么几步,这儿的山就这么深!”
阿俵走近了矿山的入口处,阿惠也向他挪了挪脚步。
阿俵拿下了门锁。但相庭却没有走过来,而是朝小道那边走去。小道两旁杂草丛生,偶尔也有藤草绊一下脚。这条小道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山上。
相庭向山上又走了几步,再向右一拐,整个硅石矿山的容貌便全部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正前方的斜面上已经露出了峥嵘的岩石和山肌的创面,那是被推土机推过的作业场地。但再里面一点仍被红色的山石覆盖着表面。
在红色山石中,建有一所早就破烂不堪了的白铁皮小木屋。那是当时采掘硅石矿时存放工具和吃午饭以及在炸山时用以避身的地方。
由于眼前的山石已被挖掘过了,因此几乎没有一棵大树,大地全部赤裸裸地展现着。
山顶处还可以看到茂盛的林木,尽里面的左侧还有伐倒的大树,而右侧因推土机的挖掘已成了一块断崖。
相庭站在那里,用十分热切的目光扫视着这一带的容貌。
“这儿有多大?”
阿俵问道。
“大约有20多公顷吧。”
相庭喃喃道。
“6万坪。——爆炸事故在哪儿?”
阿俵问也走了上来的阿惠。
“在那儿,东侧的斜面……”
阿惠手指之处,是一处像是塌方掉下一大块山石的断崖处。
那一带周围都有被推土机和电铲车推铲过的痕迹,看上去步行相当不好走。
三个人顺着小屋旁边又向上走了几步。
“说是静电引起的电流引爆了炸药?”
“是的……因为那天是大晴天,不会是雷击,保安监督部的人说极有可能是静电……”
“可除了你之外,一家四口人全毁掉了……条件差就容易发生事故。”
相庭痛心地说道。
“大概是在结线中发生了什么困难,大家全都凑了过来,一下子发生了爆炸。平时我们都是用手持式凿岩机打上十多个孔,把里面放上炸药,然后把这十多个孔的导火索引到一根母线上引爆。凿孔时大家都分头干。因为结线十分重要,一般都是我丈夫干,可……”
“根据保安监督部的分析,可能是当时结好线后爆破孔里渗出了水,几个人商量是不是取出炸药,以免受潮不爆影响其它进度,结果由于人体是导电体,产生的静电引爆了母线。”
“如果是那样的话,几支炸药孔的爆炸时间几乎一秒不差,同时爆炸的威力相当大呀!
人可以一下子炸出去二三十米远呢……“”有那么厉害?“
相庭痛苦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在矿山保安监督部调查之后,警方在搜查尸体阶段又产生了怀疑。
阿惠的父母和弟弟的部分残肢、衣物都找到了一些,而唯独其夫北村昭雄的遗体和遗物却一点都没有找到,因此便怀疑他是否不在现常警察怀疑北村是不是利用组装爆炸结构的机会谋杀了全家人。
由于阿惠把这件事对阿俵讲过,所以她认为相庭也一定知道了。即使自己不说,相庭一了解也会马上就明白的。
对于相庭来说,因为他想对阿惠尽可能地了解得一清二楚,因此他当然会提出许多问题。如果阿惠的说明不充分,那么他一定会去南国的警方进行调查的。
阿惠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相庭闭口不问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浏览这儿的山光景色,似乎不想触及以前的惨案。
尽管警方有所怀疑,但也不能排除北村有可能与另外三个人一同死于非命的可能——阿惠曾对阿俵讲过。
也许北村只穿了一件背心,裤衩,又离火药最近,所以说他的身体炸得最碎,衣服也找不到痕迹。
相庭也同意这个说法。如果警察没有证据,又不能很好地解释,那么这个说法可以说是‘自圆其说“的解释了。
于是阿惠放心地注视着相庭的侧脸。也许他正好也在看着远处的什么地方,会和阿惠看那儿的目光碰上?
“阿惠,听说你决心永远不处理掉这座山?现在还这样坚持吗?”
相庭突然回过头来,一边用轻松的口吻问着,一边用犀利的目光盯着阿惠。
阿惠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怕被他看透自己心底的恐惧。
“……”
“听俵君讲,你在离开这里之前,有不少想买这座山的人找过你,是这样的吧?这座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的山还有人来买,还真少见呀!”
“他们开始在电话里讲只买矿业权,不是买这座山。”
阿惠没有办法,只好解释道。
“啊,原来是这样。矿业权和土地所有权不同,是独立的权利。这么说,如果有了矿业权,就是不买土地所有权,那么签定了租矿权,矿山就归买主了。”
所谓租矿权,相当于一般的土地借地权。另外,矿业权中包括试掘权和采揖权。试掘权如文字所述,是对矿产的探查,试掘的权利,一般为两年;而采掘权则是取得对土地所存矿产的采掘权,通常是永久的。
矿业权的继承,也可以以出卖和抵押的形式进行。阿惠从因爆炸死亡的父亲那里将土地所有权和矿业权一并继承了下来。
“由于我拒绝了,所以如果再有买这座山什么的,就要通过不动产机构了。”
“我对这山很有兴趣呀!可以问问不动产吗?”
“不行。因为我还不打算卖,我已和不动产机构讲过了。”
相庭听了这话,苦笑着缓和了一下语气:“这座山怎么这么不好‘登’呀?”
“是的,我……以前和阿俵先生讲过了,我认为这山就是我家的坟墓。”
“可是,如果把家人的尸骨放到别的地方不也是一样的吗?”
话是可以这样说的,可我丈夫的尸骨没有找到,而且我父母和弟弟的尸骨七零八落地也凑不齐……所以全都散落在这山的泥土中了。“
“啊,如果这么说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的这种心情什么时候才会干静下来呢?”
“这个……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应当忘记。”
“真的吗?!”
阿俵在一旁又追问了一句。阿惠以前确实这样讲过,但他这会儿似乎要从阿惠的肯定语气中打出一个缺口似地盯着阿惠问。
“这样吧,撇开这座山的所有权不谈,难道你不想从过去的不幸事件中摆脱出来吗?……比方说,把亲人的墓地移到东京,放在身边供奉,把这座山放弃掉?
“这可能不行,阿惠说她还要回到这儿度过她的后半生呢!”
听阿俵讲过,相庭说的话中暗示着他不久会把她收为养女的意思。
阿惠稍稍顿了颇,坚定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我希望能够尊重我的意愿。这里是我们家庭全体的墓地,这一点是使我无论如何不想卖掉的原因!因此,我想我要一辈子都守在这里!”
阿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目光从阿惠的脸上离开。
阿俵在这一带踱来踱去,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最近被挖掘过的迹象!”
“什么?”
阿惠吃了一惊,她看着阿俵目光所及之处。
“瞧,这儿,还有那儿……”
在他手指处,有一个在红土地上挖出的直径达一米左右的洞穴,洞穴四周都是被挖上来的浮土。这个洞穴不是采掘硅矿时留下的,一年前自己离开这里时绝对没有这样的洞穴。
“真的!看上去还没有几天!”
相庭内行地说了一句,然后和阿俵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谁有什么目的挖的吧?”
如同恐怖一般的紧张再一次穿透了阿惠的心。
是谁在探查这座山……?
她情不自禁地向周围看了看。于是,她看到了刚才来的那条山脚的道路。进入矿山的道路在入口处那儿成了鹅卵石路。
而自己竟一直没有发现,在那儿还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这时,那辆车似乎感受到了阿惠的目光,突然一加油门朝山下驶去。
2
“双亲和弟弟的墓地在哪儿?”
相庭问道。
“在土佐山田町,是以前我住的家附近。”
“很久不回家了,去去拜一下墓地吧!而且我也很想看一看阿惠以前住过的地方呀!”
于是,三个人便离开了矿山,又朝山坡下走去。
在这一带的红土地上,到处都是被人挖过的坑坑洞洞。——也许是什么人对这座山有什么兴趣而来调查地质情况的吧?
相庭和阿俵也说了几句表示怀疑的话,但后来也许是弄不清楚,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但此事在阿惠的心中却形成一种恐怖的阴影压在心头。
什么人在探查这座山?
阿惠马上联想到阿俵的工作与地质有关,但探查山的地质调查是什么目的?
在那儿有好几处被挖掘过的痕迹,那么再里面一点的深山里是不是还有……?
阿惠真想再返回去调查一下,但怕引起这两个人的怀疑。于是,她便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车。
到达农协的建筑旁后,他们又驶入了刚才来的路,从那儿向农协东拐去。
20分钟路程的山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一直驶到了土佐山田町。
车站的石棉瓦屋顶已被火车冒出的烟熏黑了,它的正面是一条商业街。
他们穿过商业街,顺着195国道又向东继续行驶。到了町外的神社,汽车向左边拐去,进入了一条建有许多塑料大棚的田间小道。
在前面的山脚下有十来栋农家小屋。
其中一栋木制的两层小屋,占地不足三十坪。这就是阿惠到去年为止一直和父母、丈夫、弟弟一起居住的家。
那棵树干触及小屋的柿子树和那口已经不用了的水井,还都和当时一模一样。他们还看到在树枝上居然还挂着一件小孩的衣服和尿布。
“下去看看吗?”
停下车后阿俵问道。
“可是,看样子已经有人住了……我就在这儿看几眼吧。”
相庭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双手绞合在一起望着这一切。
停了两三分钟后,他们又上路了。
阿俵按照阿惠的指点,从人烟稀少的乡间小道将车开了出来。
渐渐驶近大山了,汽车开始上坡。右边有一座被高大树木围着的寺院,旁边是墓碑。
几乎全是清一色的黑色小石碑,一块地有三行。
最后面是树林。墓地被南国特有的太阳灼热地照射着,而树林子里却是绿荫一片。
“那头儿是我家的墓碑。由于阳光太强烈了,请经理还是在车里等吧。”
于是,阿俵把车停在了靠近树荫的地方,把相庭一个人留在车上,和阿惠下了汽车。
阿惠从寺院的旁边登上了墓地,从墓地入口处取过一只水桶,灌满了水后让阿俵提着,朝自家的墓碑走去。
北村家之墓阿惠来到了雕刻着这五个字的石碑墓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墓与旁边的墓几乎没有间隔,座基也很小,几乎没有杂草可以生长的空隙,因此使人感觉到,虽然一年没有人来过,但并不显得那么荒凉。
阿惠拔了几棵小草,又向墓碑上撩了撩水。阿俵转到墓后,看了看碑后的文字。
“这上面刻的三个人是你的双亲大人和弟弟呀!都是逝于1985年8月6日。”
“因为那是事故的日子。”
“太令人悲伤了。不过反过来说,没有那次事故,我们还不会碰到一块儿呢!”
这时相庭也从车上下来了。穿着一件上等灰色夏装西服的他也和年轻人一样轻快地走了上来。
“啊,原来这就是你双亲的墓埃——你逝去的丈夫也在这里吗?”
“不,汉字是一样的,也叫北村,可我丈夫的……可是……”阿惠哽咽了,而相庭却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
“不,这里面没有我丈夫的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北村昭雄在法律上还不能被认为是死者。直到他被正式宣告死亡之前是无法进入墓地的。”
阿俵在一旁轻声说道。
“可按阿惠讲的,不是他已经在同一个事故现场死亡了吗?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嘛。”
突然,在墓群的后面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阿惠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好像有一个人站在墓群后面的树荫里,他慢慢地走到了太阳下面。这是一个30岁左右、穿了一件满是汗渍的T恤衫的男子。他长了一头好像是自来卷儿的头发,那被太阳晒得黯黑的脸上有高高的颧骨,两只眼睛有些斜视。
“盐尻先生……”
阿惠的声音中有些吃惊,也有些疑惑不解。
“是阿惠呀!你还好吗?”
盐尻直呼阿惠的名字,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去东京不几天,越发洋气了!”
因为相庭和阿俵就在旁边,阿惠不得不把盐尻向他俩做了介绍。
她对相庭他们说道:“这一位是我丈夫的朋友。叫盐尻。因为他家也住在附近……”盐尻达巳几乎和北村昭雄同岁,今年正好三十左右岁的样子。他和北村一样,生于钓谷附近的奈里村。他俩小学二三年级时还是同年级的同学。后来,盐尻被父母送给了一位亲戚当了养子。
由于从小在一起的缘故,因此他和北村的关系很好。但他这个人经常酗酒,见了阿惠还不时地开一些下流的玩笑,因此阿惠从内心讨厌透了这个人。
她不想把相庭和阿俵介绍给盐尻,而盐尻也没有向相庭他们寒喧。
“噢,我是因为看见来了一辆没见过的车子,里面还坐着阿惠而吃了一惊才走了过来。
怎么样,你有一年没来扫墓了吧?“
“嗯……”
“去矿山那儿看了看?”
说完他又朝相庭和阿俵看了看,然后又回过头来冲着阿惠说道:“传说那座矿山一带有魂儿常常出现哪!”
“……”
“奈里村也有人看见过,都传到这儿了。”
听到这话,阿惠的心跳紧张地加速起来,她不知如何回答好。
“太不幸了,还能看到还不能成佛的死人呀!”
盐尻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并又紧紧地盯着相庭和阿俵.“爆炸事故是发生在去年的8月6号。实际上,在那前一天的5号晚上,我还和昭雄约好了要去高知好好喝上一杯。”
盐尻和过去一样直呼北村的名。
“我们看中了那家店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昭雄也挺喜欢的,所以他马上说一定去。可到了约好的时间他也没有来。原来说好他来找我,坐我的车一块儿去。”
“……”
“晚上6点半左右,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去你家看了看。我看到你在当屋,可昭雄不像在家的样子,我想也许昭雄正好去找我了,于是我只好一个人先去了。我想他找不到我一定会到高知的,可后来他一直没有露面。”
“那天晚上我丈夫一直在家。”
阿惠说道。
“一点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但盐尻丝毫不理会阿惠的话,只管自己说下去:“我觉得奇怪便回来了。可第二天钓谷的矿山就发生了爆炸,四个人全都死了吧?这是后来从警察那儿知道的。但任何人都说从4号的傍晚起就再没有见过昭雄的人影了。这话是多么可笑!”
“6号早上,我丈夫和平时一样开着车把大家拉到矿山去的。”
“当初我和昭雄是在3号定了去喝酒的。如果他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他肯定会去的。
可也许是偶然吧,找到了三个人的尸骨,怎么就没有昭雄的?我到今天心里也不踏实!“
阿惠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便提起水桶继续给墓上撩水。
于是盐尻又朝阿俵靠了过来。
“如果你刚才听到了这些话,就会知道昭雄在那一天肯定也被炸死了。也许警方早就这么定了。”
“……”
阿俵也不打算和他说什么。
“是不是你想和阿惠结婚?”
怎么这样的大事也让这个人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故还不到一年,阿惠就急着找男人,她也真够耐不住的呀!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昭雄到底怎么回事儿,警察还有疑问呢!还不只是没有找到他的尸骨,昭雄这个人可迷他的老婆呢!万一他这家伙出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那个昭雄也许真的藏到了什么地方……”说完,盐尻像真的在找什么人似地,缩着头在墓群中看来看去?
3
三个人回到高知市内时,已经是4点半钟了。这时的太阳光线仍然很强,完全是盛夏的“秋老虎”的劲头。
在位于高知车站前的繁华大街的吃茶店里。他们稍事休息。
当天夜里,相庭要以副经理的身份住在与东洋核能燃料工业株式会社有关系的一家公司的分公司准备的旅馆里,他预定了要和这儿的分公司经理吃晚餐。因此阿俵和阿惠将由阿俵另外订旅馆。他们决定在送走相庭之后,两个人再去找自己住的旅馆。
“打电话找一下那家旅馆吧。”
阿俵喝了一半奶油咖啡后,掏出了笔记本。他已经把相庭住的旅馆的电话记在了笔记本上。
看到阿俵朝电话机那儿走去,相庭又重新紧紧地盯着阿惠。从墓地很快就到了高知,但在在车里的这30分钟的时间里,他们没有怎么说话。
三个人都对盐尻的突然出现和他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讲话内容一再进行着回味。
大概相庭已经决定不再把自己当成他的养女了吧。阿惠经过这次之行后,便死了这条心。北村昭雄万一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许会带来许多的麻烦,对这一点,相庭一定会产生戒备心理的……过了一会儿,相庭开口问道:“明天怎么打算?”
“阿俵说,先看看高知市内,傍晚乘飞机回东京……您呢?”
相庭没有回答阿惠的这个问题。
“不想在老家见一见乡亲们?”
“不啦,别的……我想忘掉这个地方!好像再也不想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阿惠心里产生了一种为什么这么晚才认识相庭的遗憾来。
“那么,那座山这辈子也不放手?”
相庭有些奇怪地看着阿俵,似乎他在揣摩阿惠的心底。
阿俵回来了,他说他问好了旅馆。
“从车站向北,那一带很静。我们这儿离那儿不太远了。”
“那么一会儿你送我去吧。”
“您明天打算怎么安排?”
阿俵恭敬地问道。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真想不急着回去,我还想到桂浜去看一看。可东京还有一件事儿,今天夜里我问一下,如果能定下来,我明天一早就得坐飞机回东京。”
“那我11点左右给您打电话。”
于是,三个人出了吃茶店。
把相庭送到旅馆后,汽车回到街上时,已经是6点多了。
阿俵和阿惠订的旅馆和相庭住的差着不少档次,但却是一个虽然小可十分整洁的日本式旅馆。
庭院里的石灯笼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阿俵定了一个房间,在住宿登记卡片上,他注明‘俵一敏·惠“。两个人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外出旅行,看上去他为能够把阿惠当成妻子在住宿登记上注明显得十分高兴。
阿俵对服务员讲好,7点钟吃饭。等服务员一走,阿俵便解下领带,脱去外衣,只剩下一件半截袖的衬衣。他坐在了阿惠的身边。
“啊,还真有点儿累呢!今天你也太劳神了。”
说着,阿俵默默地把双手搭在阿惠的肩膀上,一边用嘴唇吻着她的芳唇,一边把她推倒在草席上。
他急不可待地把阿惠的连衣裙的前胸打开,一直褪到她的腰间,然后喘着粗气狂吻着阿惠的双乳。阿惠被他的热情激惹起来,也拼命地迎合着阿俵.“刚才在吃茶店时,你和相庭先生说什么来着?”
“别的事儿。看来养女的事情到此结束了。”
两个人稍稍平静了之后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要真那样也没有办法,反正我们两个人之间不会变的。可我多少有点儿担心。”
“……”
“如果你丈夫真的又出现了,你会不会变心……”“根本不会的,以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当然,我是说万一……”。
阿俵强调道。
“……”
“不是说你丈夫很迷恋你吗?你对他怎样?还不到一年哪!是不是常常回忆起他来?
——啊,你们夫妇关系……很好吧?“
“你嫉妒?”
“不过是很在意这一点。北村先生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还不敢确定……”“滚下去!”
阿惠突然用力一推,把阿俵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阿俵猝不及防,感到阿惠的力气异常猛烈。
“算了吧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惠的心中充满了对男人的疑心和嫉妒心的极端反感。这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的反应。
正在这时,草席旁边的电话响起了铃声。发生什么事了吧?阿惠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预感。
从阿惠的身上被推到草席上的阿俵,十分不满地看着阿惠。
在墓地出现的盐尻的身影,又隐约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也许那个男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并找到了电话号码?
啊,也许是相庭呢!
阿惠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喂!”
旅馆的总机在答话:“有您的电话。”
接下来,传来了一个嘶哑、粗重的男人声音。
“喂、喂!”
“是我。”
“是北村太太的房间吗?”
不是相庭,也不像是盐尻。一瞬间,阿惠觉得这个声音很像是北村,她的心一下子紧缩了。
“你是阿惠太太吗?”
“是的,请问……”
她不记得听过这个声音,对方也一点儿四国的地方口音都没有。
“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是土井呀!光说名字你也许不记得了。对啦,我是你去世的丈夫的朋友,记起来了吗?”
“……”
“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关于那个钓谷矿山的事情,希望你务必听我说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话中有一种神秘感。
“怎么样?有件事务必要对你讲一下,而且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讲。你身边没有别人吧?
我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说一说。一会儿我可不可以给你再打电话?如果你不听的话。你肯定会后悔的!“
会后悔的——这句话使阿惠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来。那座被放弃了的矿山的红土地上有几处被人挖掘过的痕迹。阿惠感到,肯定有人到过山里!
她又回忆起看到的那辆黑色轿车的事情。
一种恐怖感从阿惠的内心袭来,她的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行不行?我把我的电话告诉你。”
当对方说出电话号码时,阿惠才一下清醒过来。
“是谁?”
阿俵盯着阿惠那张苍白的脸。
“是去世的丈夫的一位朋友……刚才那个盐尻。”
“什么,还纠缠不放的家伙!连我们住的地方都知道了!他说什么了?”
阿俵愤愤地问道。
“他想再见一面。他在墓地见了我以后,有些话没说完,还想再聊一聊过去的事。”
“……”
“说实话,他在我丈夫活着的时候就偷偷地爱着我,他对丈夫一死我就马上上了东京十分不满,所以看到我回来后跟着个你特别生气。所以,他说了什么过头的话你也别在意。”
说着,阿惠主动向阿俵身上靠过去,阿俵便乘势搂着阿惠,两人滚到了一起。
“喜欢你的男人一定不少吧?”#p#分页标题#e#
说到这儿,阿俵似乎意识到又说走了嘴,顿时闭上了口。也许他想起来阿惠最烦男人们小心眼儿。
但是这次阿惠并没有发火,反面像要堵住他的嘴似地紧紧地吻着阿俵.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过去的生活今天你全看见了。那就是我的全部。明天我们高高兴兴地游览、观光,而且我想早一点回到东京……”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呢——刚才的预感再次撞击着阿惠的心房,突然,一个火红的火花在她的心中一闪:在实际上她并没有看见的矿山爆炸的幻影中,几个模糊的人影被大火包裹起来了。
4第二天,阿俵和阿惠8点钟吃过早餐,8点半便离开了旅馆。
头天夜里11点左右,阿俵给相庭住的旅馆打了电话。相庭对他讲,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因此最迟也必须在星期一早上飞回东京。于是两个人决定9点钟到达相庭住的旅馆。
今天早上的天空也是晴空万里,吹来的微风使人陡增凉爽的感觉。
“就这样回东京吗?”
送他们出门的服务员问道。
“不,今天要在高知游览一天,下午6点再飞回东京。”
阿俵满面春风地答道。这是由于他知道相庭要先于他们飞回东京而高兴,而阿惠肯定也是这种心情。
相庭住的旅馆被石墙围着,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阿俵他们到达时,相庭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们了。
“我也想利用今天好好玩儿上一天哪!可我没有这个福气了。
“太遗憾了。飞机什么时候起飞?”
“10点50分。”
“那我们9点半出门吧?”
“不,你们不必送我了,我叫出租车送我就可以了。”
“可是……”
“不必客气了。那我就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再去一次现场看一看?”
相庭问道。
“是上山里吗?”
阿俵问道。
“是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如果我今天有空一定要再去一次,可……”“在市北的山里面,有一处受相庭经理之托正在勘察矿产资源的公司采掘点,不是我直接负责的。”
阿俵对阿惠说道。
“离市里有一小时路程吧。我上飞机后,你们先到那儿去转一下,然后就尽情地在市里游览吧!”
“没关系,您不必考虑我们的事。……那么,你去送一下相庭经理吧?”
说完,阿俵看了一眼阿惠。
“这段时间我可以转转现常”
“这样行吗?也许这样可以不浪费时间吧?”
相庭看着阿俵问道。
于是,阿俵和阿惠定好中午12点在昨天高知车站附近的那家吃茶店见面。
相庭和阿俵又说了会儿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出租车便来了。
相庭和阿惠上了车后,阿俵也把车子开动起来。
在他们驶入大街后,阿俵示意地按了按喇叭,便拐弯儿去了山里的现常出租车驶出了高知的中心大街,过了高知大桥向左一拐,便驶入了55号国道。
周围是田地和塑料大棚,远处的四国山脉在明朗的初秋阳光照射下,显示着浓郁的绿色。相庭看了一会儿这充满了乡土气息的风景后,把身体向阿惠这边靠了靠。由于此时两个人又一次单独相处,阿惠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我想问你一两个问题。”
“您问吧……”
“你丈夫,北村昭雄先生,在爆炸事故的当时和全家人都遭到了不幸,这事是绝对的吗?”
“是的,是绝对的!”
阿惠用力答道。
“您别听别人不负责任的瞎说,这一点我非常明白!”
“嗯……是嘛。你说到这一步,我相信你的话。”
“……”
阿惠看着相庭,等着他的下文。
“噢,我不会再问这件事了。”
相庭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那个,那件事——”
阿惠情不自禁地又要提收自己为养女的事儿了,但突然又觉得这样太冒失,便把下半截儿话咽了回去。
“你在山里每天干活,身体吃得消吗?”
“我生来就很健康,从小时候起就不记得生过玻”“身体好是买不来的呀!一上了年纪,能有个温暖的家是非常幸福的。”
相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并轻轻地握了握阿惠的手,然后紧紧地盯着阿惠的脸,使人感到他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慈祥、爱恋的目光。这是一种男人看女儿时的慈爱的目光。
10点10分,他们到达了机常相庭马上办好了登机手续。
但他没有马上去候机室,而是和阿惠又进了机场里的吃茶室。仿佛他有重要的事情不便在刚才的车中讲。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慈祥地看着阿惠。
10点45分,大厅里响起了让飞往东京的乘客开始登机的广播声。
“那么,我先走了,你和他慢慢玩儿吧!”
他对阿惠轻轻说了一句,便混入人群之中,通过了检票处。
阿惠一直目送他随着其他乘客消失在登机舱之后,便朝候机大厅门外走去。
由于相庭下车时已经对出租车说好等阿惠,于是她便又坐上来时的这辆车,返回了高知。
当她进了约好的吃茶店时已经是11点半了,阿俵还没有来。
阿惠透过窗户,一边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一边回忆着昨天一幕幕的情景。
相庭对盐尻那喋喋不休的令人反感的话一点儿也没有介意。
不,也许多少有些担心吧?但直到今天上午和相庭分手,似乎他相信了阿惠作出的,被他认为是十分关键的问题的回答。
也许因为人家是个大人物,不会计较那么一个无赖样的人的胡言乱语吧?阿惠又重新考虑了一下。
那么从他的口气中来推测,好像他还继续打算着把自己收为养女,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平安地通过了最重要的“考查”阶段……当她这样想时,什么矿山出现的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在旅馆里接到那个叫土井的男人打来的电话等等产生的紧张、恐惧一下子全都无影无踪了。
虽然不知道土井打算说什么,但肯定会和盐尻一样,说些无聊和令人讨厌的话,即使听了也不能上心,而且以后自己也不会再回这儿来了…… 12点差5分时,阿俵推门走进了吃茶店。他看阿惠要站起来,连忙冲她摆了摆手。
“让你久等了吧?”
“啊,没什么。工作呢?”
“噢……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干完了。”
好像他确实是去转了一圈儿探查矿山的事,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阿俵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相庭先生,是按时起飞的吗?”
阿俵又问了一句。
“嗯,我一直送他上了飞机。在去机场的车里,我们谈得还不错呢!”
阿惠把车中和相庭交谈的内容对阿俵说了之后,阿俵的脸上顿时也有了光彩。
“是吗,这样就太有希望了。今天我们为了庆祝这个,要好好地玩儿个够!”
两个人出了吃茶店,来到高知桥边,穿过了为了重建大桥、截流了河水而建的临时地下通道。
正好是中午了,于是他们便进了一家位于繁华大街上的看上去高档的餐馆。
虽说是要尽兴游玩一番,但由于白天阿俵还要开车,所以任何酒都不能喝。阿惠喝了一点儿啤酒后,大盘的莱便端了上来。这儿的菜盘几乎全都是直径50厘米以上的大盘,里面放着全是刚刚捕捞的五彩缤纷的生猛海鲜。
“一会儿还去桂浜吗?”
“嗯,要去,今天又是这么好的天气。东边的室户岬,西边的足摺岬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虽然我在当地住了大半辈子了,可从没有机会去。”
阿俵兴奋地说道。
直到浦户湾的入口,这条一直向西的公路都是十分漂亮的柏油路。
他们来到桂浜,阿惠一边高兴地眺望着远景,一边散步在鹅卵石的海边。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他们感受着初秋吹来的海风。
他们看了土佐犬①的斗犬表演,又去看了长尾鸡育养中心的展览,直到5点多钟,两个人才到达了高知飞机常阿俵办了退车手续后,两个人进了候机大厅。
由于他们乘坐的飞机6点起飞,于是阿俵先去排队办理登机手续。阿惠则把旅行包放在脚边,在队列一旁等着阿俵.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站在服务台的外侧。这个人把系在脖子上的领带稍稍松了松,他的粉红色的西服上衣搭在手臂上,身边没有任何行李,因此与其他乘客有明显的不同。
这时阿俵排到了。他把两张机票放在服务台上。
女工作人员拿在手里,不知为什么用稍稍大一点的声音念了一下两个人的名字:“碍…
俵一敏先生和北村惠女士呀!“
这时,一直站在服务台外侧的那个男人朝阿俵身边走了过来。
“您是阿俵先生?”
“碍…”
“和北村惠女士一块儿来的吗?”
阿俵不由自主地看了阿惠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您是哪一位?”
这个男人没有回答,他朝阿惠所在的方向走了两三步,阿俵也自然而然跟着他走了过来。
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这个男人,并不想遮人耳目似地迅速掏出了一个证件样的小本子:“我是南国警察署的人。”
“警察署?”
阿俵吃了一惊。
“你们昨天住在了翠风庄吧!”
“是呀!”
“对不起,北村惠女士是不是钓谷那儿的硅石矿山的所有权者?”
“是的,是的!”
阿惠也有些不解地答道。
“那么,我有事要向你们打听一下。”
“什么事?”
对方看了一眼有些生气的阿俵,沉了沉气答道:“今天下午,我们在钓谷的矿山发现了一具尸体。”
听到这话,阿俵和阿惠一下于屏住了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名刑警又加重了口气说下去:“在钓谷的硅石矿山的一个悬崖下,今天下午3点左右,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因为那一带就连白天也很少有人去,所以是一名偶然到那儿去的人发现的。我们接到了报案的电话。”
“男人的尸体……什么样子……?”
阿俵问道。
“看上去是从二十多米高的悬崖上掉下去的。”
阿俵满腔狐疑地看了一眼阿惠。
“比上次发生爆炸事故的地方要再往里面一些,是一处以前挖掘过的山崖……”他顿了顿又说下去:“死者的身份不明,所以我们希望你们去辨认一下。”
“我们去矿山?”
“对。我们是3点20分左右接到的报案,尸体还在现常做为矿山的所有权人,我们还有事情要向您打听一下。”
“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住的地方的?”
“噢,是这样的。死者虽然身份不明,而且没有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但在他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张小纸条,好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北村惠、翠风庄以及电话号码。”
阿俵和阿惠又一次相互看了看。
“因为在高知有‘翠风庄’这家旅馆,所以我们打电话一问,便知道了你们昨天曾在那儿住过,名字不一样,但登记本上有一个‘惠’字。”
一家小小的旅店,店家由于习惯把名字不一样的男女看成是夫妇,因此登记时不要求一定写上女方的全名。
“听旅店的老板讲,你们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说下午6点左右乘飞机回东京。所以我们先到这儿等着。”
听到这儿,他们才发现在身后果然站着一名便衣刑警模样的男人。
这时,阿惠的脑海深处又回响起昨天傍晚6点半左右从外边打进来的那个电话,一瞬间她曾产生过预感。当时她就认为,如果住下来,说不定还要发生什么不测的事件呢……
“因为这个原因,很抱歉,还要请二位辛苦一趟,到一下钓谷。”
“可我们要乘6点的飞机呀!?
这位刑警像没听见一样默默地盯着他俩。看样子他决不会收回他的这个要求。
没有办法,阿俵只好又回到服务台,把今天6点的飞机改成了明天早上7点40分的最早一班。今天还有夜里7点15分的一班,但一会儿要去钓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也许今晚又要在高知住一晚上了。
于是他们俩人跟着这两名刑譬走出了候机厅,上了警车。车里还坐着一名年轻的开车的刑警。
夕阳还未下山。
“死的是什么样的人?”
阿俵问坐在助手席上的刑警。
“是一个不胖不瘦的男人,年龄有四十来岁吧。”
四十来岁……阿惠在心中反复地念叨着,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异常的感觉。
她想尽快看到这名死者是什么人。
“没有线索吗?”
刑警扭过身体看了看阿惠问道。
“没有。”
“昨天有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
刑警又问了一句。
“没有。”
阿惠突然摇了摇头。电话确实打来过一个,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叫土井的人,但阿惠对阿俵谎称是“盐尻”。盐尻还不到30岁,不应该是那个死者吧…“。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阿惠反问道。
“据法医讲,好像死亡时间不长,因为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所以死得十分可疑。”
一个小时后,汽车到达了钓谷的矿山遗址。
入口处的锁已经卸下来了,在这条鹅卵石路的前方停着一辆警车。
阿惠他们的车停在了那辆警车的后面,四个人都下了车。夕阳已经沉入山峰之中,山间的风顿时使人感到了一丝凉意。
半道上还停着其他车,在那间白修皮的小房子周围还站着两三个男人。
四个人下车后向那儿走去,这时一名高个子的男人朝他们迎了上来。他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西服,更加显得他的身材五大三粗。他梳了一个小平头,气色很好的圆脸给人一种朴实的印象。
“碍…中条先生。”
阿惠不禁喃喃说道。
“啊,好久不见了。”
向阿惠打了个招呼的人,是南国警察署刑事科股长中条警部补。阿惠和他是在处理爆炸事故时认识的。后来他们之间非常熟悉了,去东京之前阿惠还专程去向他告别。
“经常回来吗?”
中条问道。
“不,这是第一次……”
中条又把目光移向她身边的阿俵.“这位……”
“他是和我从东京一块儿来的阿俵先生。”
中条默默地点了点头,用催促的目光让两人来到小房子前。
白铁皮的小房子里放着一具尸体,几名身穿制服的人员站在一边。
中条把两个人向尸体边推过去,阿惠的心一下子剧烈地跳了起来。
当她刚一看到那张血和泥土混合着的脸时,下意识地转过了眼睛。
“怎么样,认识吗?”
阿惠紧张地抓着阿俵的手腕,又努力地看了看。
死者的双目紧闭,但面部却痛苦般地扭曲着,脸颊和下巴处有几处擦伤,井渗出了血迹。
花白相间的头发中也沾上了混有血迹的泥土,好像头部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刚才刑警说这个人有四十多岁。半截袖的衬衫,西服裤、窄窄的额头、塌鼻梁……无论哪一点都没有印象。
阿惠终于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没有什么线索吗?”
“不,没有。”
中条又看了一眼阿俵.“当然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阿俵连忙答道。
“对不起,你……?”
于是阿俵连忙掏出了一张名片。
“不过这次我不是因为工作,是陪阿惠回老家,昨天到的。”
于是中条便用推测两个人关系的目光注视着阿惠。阿惠离开高知时,他曾对她讲过,即使遇上了可心的人,也要注意不超过七年是不可以结婚的……“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任何证明都役有吗?”
听阿惠一问,中条才把目光回到了她的身上。
“只有一个。他上衣口袋里有一小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昨天他没有给你住的旅馆打过电话吗?”
“没有。”
也许昨天打电话的不是这个男人,阿惠在心中暗想。那个粗哑的声音说有关于钓谷矿山的事情想对自己讲,还说如果不听一听会后悔的——那个男人要说什么呢……?
“我想问一下是怎么从崖上摔下来的,在哪儿……?”
阿俵问了一句。
“在那儿,是爆炸事故现场再里边一点的内侧山崖上。”
中条用手一指,便要带路去现常三个人又上了刚才阿惠他们坐过的警车,但汽车只能顺着大型汽车当年压出的车印行走,于是他们只好又从车上下来,步行登上山坡。
他们登上爆炸事故现场的大坑旁的山丘,便看到了山的更里面。左侧是长满了茂盛树木的山坡,而右侧则是经过挖掘而形成的裸土土层。
中条站在前面,又向前走了几步,用手指了指下面。
这一带的山坡由于爆炸后进行了挖掘,因此形成了很大的一块‘悬崖“,其高度有20多米的样子。
下方还裸露出不少巨大的岩石。
“是那儿,尸体正好掉在岩石下方,好像还碰上了岩石。”
“是从那儿掉下去的吗?”
阿俵问道。
“好像是的。在山崖半坡上还看到了血迹。”
“从下边不可能上去呀!”
“是的。因为那是挖掘后形成的悬崖,像一个瓶子一样,因此不可能是攀岩时掉下去的。”
对阿惠来说,这个地形她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而且她有近一年没来过这儿了。
突然,她的心里一亮,她发现自己脚边就有两个像是刚刚被人挖过的洞穴。
有人在探查这座山,并一直探查到这里面来了……?
“要收容这具尸体,于是我派了一辆警车。在那儿无法验尸。”
“这么说,发现死者的人怎么会走到那儿的呢?”
“不,不是在那儿发现的,是在山顶上看到的。这个人便到农协给警察署打了电话。
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当地人……“”现在这个人不在这儿吗?“
“我们到时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中条的那副忠厚憨实的面孔上的表情说明,看样子报案的人已经消失了。
“那么,你一点也不记得这个人吗?”
中条又叮问了一下阿惠。
“是的,一点也不认识。”
“可是,从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写有你的名字和你住的旅馆的电话号码的纸条,我们认为他要和你联系呀!对这样的人你一点线索也没有?”
“不……”
“我们和附近的人了解了一下,好像他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个旅行者……”“没有随身带的东西?”
“尸体的附近只有一只小提包,但里面也只是一些随身用品,没有可供参考的东西。
上衣口袋里还有一个装了6万日元现金的钱包。——刚才说,你们两个人是昨天来的?“
阿惠刚要回答,突然阿俵用一种包含着什么含意的目光盯了她一眼,然后看着中条答道:“是的。我们俩人昨天从东京坐飞机,12点l0分到达的高知机常”“后来去了哪儿?”
中条若无其事地问了起来。
“我们在机场租了一辆出租车,转了转这儿的矿山,又去看了一下土佐山田阿惠以前的住家,又扫了墓,傍晚6点左右住进了旅店。从今天早上起我们就游览市内和桂浜。”
阿俵把一直到今天的事都对他讲了。
阿惠已经推测到,中条的问话就是要了解自己和阿俵来没来过这里,以及有没有作案的可能。而阿俵之所以这样回答,是不想把相庭给扯进来。
幸好死者身上只有这一个旅店的名字。
不过……会从盐尻那儿问出来的。一想到这儿,阿惠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昨天在土佐山田的墓地,他可是看到了他们三个人。
但是,警察从盐尻那儿打听出这些事情的可能性不大吧?他住在土佐山田,这儿是南国市的山区,它们之间乘车还有三十来分钟呢……中条这时像明白了似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提出请他们两个人到南国警察署去一下。
警察署位于土赞本线的一个叫“后免”的车站南侧。
快8点了他们才到。刑事科长和中条两个人再次听取了他们的证词。
但不到一个小时,经和东京联系之后,两个人便被“放”了。
在阿惠看来,目前南国警察署更多地认定死者是失足造成的“事故”。也许是到那儿旅行迷了路,失足掉下了悬崖,全身受到了严重创伤而死亡。据法医讲,死亡时刻是在发现尸体前的1—2小时,也就是说是下午1点到2点之间。
但是,在判断死者身份这一点上,却看不出警方是如何考虑的……经南国警察署的介绍,两个人可住进机场附近的一家市内饭店。
然后由署里派车将他们送到了饭店。
两个人进了房间后,阿俵马上说:“好歹没有把相庭先生扯进来呀!”
“可不是,要是让相庭先生到南国警察署接受询问,那可太丢脸了,那我们可怎么交待?!”
这时,阿惠又想起来一件事:“可是……警察如果一问翠风庄,也许会查出昨天6点半左右有一个男人打来电话的事吧?”
“是那个叫盐尻的人?”
阿俵问道。
“是啊,但愿别把这个人也拉进来。我担心他会说他在墓地见到的是三个人。”
“啊,原来这样。那么,如果警察问到了再问我们,就说是东京的一个朋友打来的。
——不,这样的担心大可不必。万一警察追究出来也不要紧,就说我们认为相庭先生是一个大人物,担心这件事影响做他养女的事,所以没敢说出他。我想警察也会理解这一点的。
反正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正好和我们的时间碰上了,没有必要提心吊胆的!“
阿俵像是要宽慰她似地搂着阿惠。
阿惠把头埋在他的胸间。她闭上了眼睛,但眼睛里出现的是悬崖下的深谷横沟。
①日本犬和西洋犬杂交后生的一种凶猛犬。——译注
第四章 坠死者
1
“定下来了!终于正式决定了!”
阿惠在说好了的地铁赤阪见附车站附近的吃茶店里一见到阿俵,他就迫不及待地对阿惠说道。他那双不大的眼睛中放射着激动的光彩。
阿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盯着阿俵.“……?”
“今天下午,相庭先生叫我去,说要我去东洋核能燃料的总公司。他在副经理室会见了我,并且明确说明要把阿惠收为养女!”
“……”
“祝贺你,阿惠!以后你再也不是贫苦的女擦身工了!你将是一位资产80亿日元的长者的女儿了!”
“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了!今天相庭先生说得明明白白!”
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阿惠心里仿佛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心里没着没落的。
“真的吗,一时还真不敢相信呢!相庭先生也常常……不过,去四国时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此时距三个人去阿惠的老家已过了大约两个星期了。
那次之行,是一次充满了不祥的旅行。在土佐山田的墓地里,碰上了前夫的朋友盐尻,使相庭听到了关于北村昭雄是死是活还不敢肯定的疑问;第二天下午又在钓谷矿山旧址发现了一具尸体。想也想不到的事件接连发生……“但是,结果不是和相庭先生本人没有直接关系吗?钓谷的事件也终于没有扯出相庭先生的名字。当然,回东京之后,我又注意了解了一下,大体上还是认定是一名旅行者失足从山崖上跌落致死的,原因被认定是他没有当心造成的。”
从回到东京后南国警察署再没有来过什么消息来看,也许死者的身份还未查明吧。
“相庭先生也是个大肚量的人哪!”
阿惠也有这种感觉。虽然一行三人特意去了一趟四国,但在钓谷,相庭并没有刨根问底地问当时爆炸事故的情景。即使说到北村的下落,他也表示相信自已所说的已与家人同时丧生,后来也并未再追问什么。
阿惠从心底也感受到相庭这位大人物那宽阔的胸怀。
而之所以能有今天,也全都是由于阿俵的努力。
“这都是多亏了你的帮助。谢谢你!”
“嗨,对我来说你也不是外人,我把这件事当成我自已的事办还不是应该的。再说给你这种幸福的也不是我,而是相庭先生。——啊,连我也感到仿佛春天来了呢!我们今后再也不是穷人了,再也不用为辛辛苦苦地挣几个小钱而发愁了。”
阿俵今天的兴致极高,喋喋不休,引得周围的顾客都回过头来看他。
这天晚上,两个人没有再去平时常去的涩谷的中国菜餐馆,而是去了赤坂的饭店的西餐厅尽情享受了一番。
喝酒喝的多了的阿俵对阿惠说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吧。
幸好还有空房,于是他们便由服务员领着进了房间。等服务员一走,他便疯狂地搂着阿惠,发泄自已的兴奋……第二天,阿惠仍然去桑拿浴室上班。
从四国回来之后每个星期来一两次的相庭,于9月25日的下午又来了。他和以前一样默默地让阿惠为他擦身服务,但临走时终于开口了:“那件事,阿俵向你转达了我的意思了吧?”
“是的……”
“如果你也同意,我想在年内选个吉日具体办一下。”
仿佛这是他认真地实施收养女这件事所做的保证吧?
从阿惠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的阿俵,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说这就是保证呀!他的高兴劲儿不亚于上次。
阿惠心里也十分高兴。相庭是一位受人尊重的人物,现在她心中多多少少萌生了一点爱的亲情。
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有巨额的财产,而阿惠从小过得就是比较贫寒的生活。就像阿俵说的,自已这下半辈子再也不会受穷,甚至也会经常出入只有在电影中见到的那种豪华宴会了。一想到这儿,她就感到自已飘飘然,仿佛升了天一般。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时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不安。虽然自己将会受到命运的惠顾,可心中为什么还会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她试着问了问自己,于是在她的心底又出现了钓谷矿山旧址仿佛变成了一只血盆大口和那个满头血污的人躺在白铁皮的小房子里的情景。
她一想到这里,就感到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不,那是偶尔碰上的事情。
至少和相庭、阿俵他们没有关系。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只是会与自已的过去有关……要想同自已的过去一刀两断,这次的事情不就是一次机会吗?
可是……为什么有恐惧的心理?
像是本能响起了警钟一样——?
也许这种幸运来的太轻松了……
茫然的幸福感以及奇妙的紧张压抑使阿惠的心在二者之间摇曳不定。
但是,这种幸福感也使阿惠一天天产生了优越感。
不过,当她每天睁开眼时的一刹那间——大体上是在早上的时候,最先产生的就是困惑、揪心、后悔一样的心绪……一种担心一步失误将会葬送自己一生的苦重的忧郁。
当她从四谷宿舍的那个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房间里走出来,开始一天的日常生活时,那种忧郁马上又消失了,相反又产生出一种活跃的满足感。
及至想起7月份到相岛位于元麻布的公寓拜访时见到的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银座俱乐部女老板时的情景,她心中更是有一种胜利者的满足感。那个叫玛丽的女人一口一个“爸爸”、“爸爸”地对相庭撒娇,真令人作呕,对阿惠都不正眼看,可今后自己再也不怕别人把自已当成乡下来的老妈子了!
那么,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对手,成为百万人中挑一的幸运儿了吗?
但为什么会在每天早上产生这种不可思议的忧郁呢?
这种忧郁会不会是自己真实命运的呼唤?
而且当阿惠感到这种忧郁袭来的时候,同时还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由于这些原因,她10月2日下午在桑拿浴室做工时总是恍恍惚惚的,擦身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阿惠,今天你是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吗?”
一位叫酒匀的客人揶揄地说道。
“啊,是吗?实在对不起。”
于是她连忙用力擦起来。
她一边擦着一边问道:“您还有哪儿不舒服,要我用用力?”
酒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洒满了明快秋光的赤坂大街。
“你来东京有一年了吧?”
“是的,去年9月底来的,刚好一年哪……先生记得这么清楚。”
阿惠今天服务的这位酒匀,是一名律师。
酒匀三十六七岁,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他是常客,通常是在下午l—3点客人比较少的时间来。从今年夏季开始,他也点名要阿惠为其服务了。
他常常在阿惠为自已服务时与她聊天、闲谈。
由于常常谈起个人的事情,于是酒匀便知道了阿惠是去年9月底从外地来东京,10月份在这儿干上活儿的。
在指名服务了两三次后,他偶然也亲呢地称呼她阿惠,并像对自己的朋友一样对她。
另外,阿惠也从在服务台工作时间比较长的服务员那里得知,这个酒匀在新桥开了一家共同事务所,是一名比较年轻的律师。
“在这儿工作习惯了吧?”
“是的,托您的福。”
“指名服务的客人多吗?”
“不那么多。”
“一般俱乐部的老板大多要求指名服务呢!”
酒匀对她交谈十分随便,阿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是的。”
阿惠笑了笑答道。
“我们事务所的一个人这次也要我带个话,以后也指名要你服务。”
“太感谢了,不过……”
阿惠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酒匀的侧脸。由于她的口气很认真,所以酒匀觉得阿惠是要拒绝的样子。
“可是,我很快要辞了这儿的工作了。”
听到这话,酒匀果然很是吃惊,他回过头来问:“干吗要换工作?”
“不,不是去别的地方干……”
“要不就是结婚?”
“不……也不是结婚。”
这次酒匀有些不解地盯着阿惠。
2
这天晚上11点多钟,在位于赤坂一木通的北欧格调的一家乡间小屋餐厅里,阿惠和酒匀面对面地坐着。
不久前还赤身裸体地在桑拿浴室面对阿惠的酒匀,这会儿一派绅士风度地坐在阿惠对面,显得格外精神、年轻,看上去至少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了两三岁。
他中等身材,已经有了发福的赘肉,但由于西服十分合体,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那张充满了童真的脸上,不时地露出保养的十分健美的皓齿。
今天白天,他曾问阿惠,为什么愿意成为别人家的养女……?
阿惠还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讲过自己的这个打算,只是向经理流露过不久要辞职的打算。
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时时产生的那种忧郁使她不敢过早张扬。
听到这话,酒匀瞪大了眼睛:“今晚我们一块儿吃顿饭吧。好几次得到你的服务,这也是有缘,让我为你庆祝一下吧。”
他们商定,在阿惠下班后的10点半在这家餐厅见面。
他们定下了一张靠近炉火边的桌子。他像常客一样点好了饭莱,又为阿惠要了她喜欢喝的白葡萄酒。但他自己只要了一杯姜汁啤酒,据他自己讲,他正好和他的名字无缘,不善饮酒。
“——一开始,阿俵先生说他介绍来一位他们公司的重要客人,让我精心点儿,所以我当然对他十分卖力,但对方就产生了什么好感了吧……”等酒菜上齐后,酒匀又向阿惠问起了关于“养女”的事情。
大概由于他是律师很会问话吧,阿惠不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自已心中的不安统统对他讲了。同时阿惠也是希望这位当律师的从旁观者的立场为她拿个主意。
“我被相庭请到他住的元麻布的公寓里去过,我觉得那里还真是那种亿万富翁才住得起的公寓。他是独自一个人住在那里。他让我看了他的独身生活后,又提出去我的老家看一看。所以上个月初。我、相庭先生和阿俵先生三个人去了一趟高知老家。”
“你老家是高知?”
“啊,以前我对您说过吧?高知县土佐山田町。”
“为什么到了东京?”
酒匀又问道。
“这个……因为全家都出了事故。”
于是阿惠便把在硅石矿山发生了意外的爆炸事故,一家四口人无一生还的事情对酒匀讲了,但她没有说丈夫的尸首还没有得到确认这件事。
“我带他们去了矿山旧址和我以前的家,从那儿回来后两个星期左右。他就正式向我提出了要收我为养女的事情……”“原来这样。——可真不得了呀!他可是个有资产80亿日元的大老板呀!我也听说过这个人。”
酒匀对他也十分佩服。
“不过,先生,对我来说,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有什么不安?”
“我一想到自已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养女这件事……也不光这个,好像我对走这条道总不那么自信……”“那位阿俵是怎么说的?”
阿惠开始时就说了,以后打算和阿俵结婚成家。
“他可是特别高兴呀!因为他很高兴,我就不好问这个来扫他的兴。所以我也正好想和先生您谈一谈,帮我拿个主意……”也许阿俵过腻了那种仰人鼻息的小职员生活,听到有这样的机遇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阿惠自己却不那么高兴,仿佛坠入云雾之中。
“不,我看你是乐意的。”
酒匀一边吃着北欧风味的烤肉一边爽快地说道。
“你感到不安是有理由的。一句话,就是这种好事来得太快了,太容易了,反而使你更加小心,这是你的本能的智慧在起作用。”
“……”
“要是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可以调查一下这位相庭宇吉郎。对方当然也事先将你进行了彻底调查,所以你也应当这样。如果一旦弄清了对方的各种情况,你的茫然和不安一定会消失的!”
3
阿俵从皮包里取出一份十多页的、封面印有《特定人物调查报告书》字样的材料,郑重地放在了桌上。
封面下边是一行小字:《国际数据调查公司》。阿惠也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兴信所①。封面上边还有两个明显的大字“机密”,还有一行小字的说明:“本报告书之内容绝对秘密。万一泄露,必将要求赔偿损失。”
“今天下午。兴信所的负责人打来了电话。我便到公司附近的吃茶店取来了。因为公司里人很多,我也没有看一下。”
今天已经是10月过了一半儿的17号星期五了。下午5点钟,在宿舍休息的阿惠接到阿俵的电话,约她6点半到赤坂见附见面。
两个人没有吃饭。见面后就马上到了阿俵在下北泽的公寓。
阿俵放下书包,坐在了阿惠的身边。阿惠没有动这份材料。
“比我想的要快。”
“平时这种调查要两个星期。加急是10天左右。”
大约在10天前,也就是6日,阿俵说他找了一家兴信所,要求对相庭宇吉郎进行调查。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阿惠。
那是阿惠和酒匀律师在北欧风味的餐馆里见面后的第二天星期六,她见了阿俵时——“我知道他是有好几个大公司的实业家,但是,在正式入籍成为他的养女之前,我们是不是对他也进行一下通常的调查。我想相庭先生也肯定对我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了呢!”
阿惠十分认真地按酒匀的话说,但她没有说出他的名字。自己心中有这种不安使她不得不求助于除了阿俵之外的男人,对于这种事她总是不好说出口的,也怕伤了阿俵的自尊心。
“对相庭先生的调查?”
阿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沉默了一会见后说道:“你还是非常谨慎的呀!准确地讲,相庭先生的地位社会公认,但调查的内容不免要涉及到他的私生活方面。比方说他有秘密的情人了,意外的性怪癖了等等。不过,要是调查,还是请兴信所吧,也许费用很贵。”
“要是你不同意,只好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不,我看这种事还是让专家来干为好。费用不要紧。我们公司常有和兴信所打交道的业务,我找熟人帮帮忙,费用也不会很高的。”
据阿俵说,他在下面的那个星期一就找兴信所进行了联系。
阿俵翻开了第1页。
姓名相庭宇吉郎大正9年②3月8日出生现住址东京都港区元麻布一丁目好时代元麻布公寓职业公司职员下一页上写着“经历概要”。
福冈县八幡市(现为北九州市)出生。
其父于筑丰地区经营三处煤矿,但于昭和25年③又购买了鹿儿岛财部町的金矿。
本人为长子(无弟妹),毕业于八幡市县立高校后考入京都帝国大学理工部矿业系,昭和17年毕业。
毕业后,就职于大阪金属工业公司。
1952年回到八幡,担任其父经营的煤矿三家公司的董事。
1956年、36岁时与白峰和子(24岁)结婚。和子系元华族白峰窑业公司经理的次女。
同年春,其父突然去世。本人继承了煤矿和金矿。就任董事长兼公司经理。
1957年,他相继卖掉三个煤矿。
1958年,移居东京都八王子市。
1960年,开发了位于秋田县合川町的铜山,就任该铜矿的经理。
1961年,成立日本陶瓷株式会社,任经理。
1968车,就任东洋核能燃料工业株式会社副经理。
1983车,其妻和子病故。同年移居现住址,至今。
“他在煤矿市场看好时就连续卖掉了三个煤矿,这是他的先见之明呀!”
阿俵发表着他的感慨。
第三页是“性格、行为、健康、爱好及其他”。
性格——敦厚。具有统率能力,擅长经营手段。
平日对部下十分放手。但一旦发生问题,他立即出面,以其果断、积极的态度发挥有效作用,被称之为极有能力而不轻易外露的人物。
行为——未闻其有迷恋酒色、赌博及其他不良之行为。
健康——无特别的既往病史。身体状况良好。
爱好——高尔夫球、登山、读书、读书的主要书目均为外文书。
评价——由于独居公寓,几乎与邻居无交往,也未闻异常,除每日由一名家政钟点工打扫房间、处理杂事外,平时很少有访客。
接着在《友人关系》栏目中,写有几个人名,并注明《与财政界人士有千丝万缕之联系》。
接下来便是关于相庭担任经理的日本陶瓷公司和担任副经理的东洋核能燃料的经营内容。
里面有建立日期、注册资金、年商业额、从业人员、交易银行等多个项目,其中在注册资金一栏中标明“日本陶瓷公司”为1亿日元,“东洋核能燃料公司”为20亿日元。
阿俵边看边啧啧称道,并不时地点着头,仔细地看过每一页每一行。但由于阿惠看不懂商业上的术语和内容,因此她只看每页末一行的“说明”。
有些她也明白,例如“在产业界被称之为第三位,注册资金、经营状况良好、稳定,对外信誉极高”以及“在日本先锋企业中,业绩上升势头不减”等等内容。
关于《个人资产》一栏中,其在各公司的股份、银行存款,以及八王子市和朝霞市的宅地、麻布的公寓等等不动产合计共为70亿日元左右。
“70亿……”
阿俵喃喃说道。以前他自称是80亿日元,但商业中资金收支常常不可能固定不动,相差10亿阿惠也不感到意外。
最后一页是《综合所见》。
事业发展顺利,资产雄厚,其社会的、个人的评价中未见不安定因素,极而言之,由于无子女及亲属,本人老后的孤独、死后财产分配等将成为问题。
“嗯,看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哇!”
看完了这份材料,阿俵满意地大声说道。
“调查人员在最后加注了个人意见。建议相庭先生最好收养养子女,以解决老后的孤独。并认为如果有了养子女,其逝后的财产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
说完,阿俵双手搭在了阿惠的肩上。
“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嗯。太谢谢你了。都是我多嘴,又让你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能想到对相庭先生进行调查。我还真佩服你呢!这下我更想娶你了。
关于养女一事,不会再有什么犹豫了吧?“
“没有了!”
“真的?”
“当然真的!”
“好,就这样定了!”
阿俵又把阿惠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了。
这天晚上,也是12点多,阿俵用出租车把阿惠送回了四谷的宿舍。
住在这间贫旧的宿舍里,也不过是几个星期的事了。
如果成了相庭的养女,就一定会搬到元麻布的公寓里和他住在一起。但阿惠希望在辞去桑拿浴室的工作后,在离相庭很近的地方租一处公寓。
不知为什么,阿惠一边走在这里古旧的水泥台阶上,一边为自己头脑里为什么出现这样“脚踩两只船”的念头而感到不可思议。
阿惠之所以这样想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始终弄不明白,他把自己当成他的养女,而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利益呢?
是的。早点儿想出来最好!
阿惠在内心深处总有这么一个疑问:至少阿俵十分希望自已成为相庭的养女,是否是因为他在窥视着相庭的财产——?
但是,至于阿俵干这件事的漏洞一点也没有被发现,难道受骗的不是自己而是相庭?
通过兴信所的调查,相庭的身份及背景材料都明明白白了。
的确,无论哪一点上都无懈可击。
这时,酒匀律师那明快的声音在阿惠的脑子里复苏了。
“自已不是确实在心中消除了茫然和不安吗?”
和他说的一样。
这会儿阿惠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梦一般的幸福感。#p#分页标题#e#
她想明日无论如何要给酒匀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这时,她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宿舍房门的锁。
她打开了电灯,而同屋的另一名大约在11点入睡的女擦身工似乎竟没有被她扰醒。
“有你的电话。”
这位女擦身工没睁眼睛便知道是阿惠回来了,便不高兴地对她说了一句。
“从7点半开始打了好几次。我说你12点以后才回来呢!对方这才罢休。”
“对不起了!是谁打来的?”
“好像说叫中条,是南国市还是南国署……”正当阿惠心中又一悸动时,电话铃又响了。
阿惠拿起了话简。
“喂,是北村惠女士的房间吗?”
对方浓重的高知口音传了过来。
“是,我是北村。”
阿惠答道。
“啊,我是南国警署的中条。”
果然是他。这时,回乡时见到的那身体粗壮的中条警部补的朴实的面容又在阿惠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您大老远的特意打电话……”
“埃刚才我是打了几次,是告诉你上次在钓谷的矿山旧址看到的摔下去死亡的人的身份弄明白了!”
“……”
“他是土井元次,51岁,住东京都台东区三丁目……”“东京人……”“对。你有线索吗?”
“不,没有。”
听到这话,中条沉默了,但似乎他听出阿惠的回答是暖昧的。
“职业是矿山工程师。是从事到日本各地对矿山资源进行测定的工作。由于这个职务的原因,他经常一两个月不在家,也经常和家人联系不上呢!似乎他家里人这会儿还不担心与他失去了联系,但因为这次他离家时间过长,也问了他常去的熟人、亲戚家,这才提出了寻人请求。”
“……”
“另一方面,县总部也收到了各地的有关身份不明的死者资料,其中这名死者与一份资料十分吻合。由于年龄和特征一致,于是他的家人通过遗体照片确认了死者就是土井。”
“可是……他干吗去钓谷?”
“因此我们认为是不是与商业买卖有关。矿山工程师一般对旧矿址都有记录,是不是在进行新的矿源调查时失足死亡的。”
“原来是这样。”
这时阿惠便回想起当时在矿山旧址上看到的一个个被挖掘的坑洞,也许就是土井干的呢!
“只是在这种倩况下,附近没有找到一件测量用具或采掘工具,以及任何证明其身份的证据,这一点令人怀疑。同时我们也没有发现通常的过路人搜寻死尸身上的钱时的痕迹,因为在他的上在内侧口袋里还放着一只装有6万日元的钱包呢!”
阿惠一时无言以对。中条也沉默了下来。如果他们是面对面的话,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在观察对方有什么反应。
“这个人什么时侯来高知的?”
“大概是死之前的9月7日星期日中午12点10分从东京飞到高知的。因为我们在那一天的乘客名单登记表上看到了和他一样的名字,也许是偶然的吧,可他就是和你们同一航班到的。”
中条答道。
听到这话。阿惠心中不觉产生了一种苦重的压迫感。
“随后的踪迹就不清楚了。但我们查到了9号的晚上他住在了高知市堺町的一家叫‘梅乃井’的小旅馆。是6点半钟时未有预约投宿的。晚饭后他曾出去了一下。但没有客人来找他,也没有外线电话打进来找他的。”
高知市堺町的旅馆……阿惠觉得一直到说出旅馆的名字,中条都是特意说给她听的,而阿惠他们住的翠风庄也在高知桥附近的堺町。
土井元次和阿惠他们乘同一航班从东京而来,并住在了附近的旅馆,而且在他的身上还有一张写有自己姓名和住宿地点电话号码的纸条。任何人看到都会产生出一种强烈的被人追踪的印象——“第二天早上9点多,他要了一辆出租汽车离开了旅馆。我们查了一下出租汽车公司的记录,这个叫土井的男人是从梅乃井到达钓谷的矿山的,10点钟差一会儿的时候到达的。出租车将他送到后便返回了,但我认为土井已经料到自己会在矿山旧址发生事故的。也就是说,他是对你和你的矿山怀有极大的兴趣。……阿惠太太,你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中条仍旧对阿惠用当年调查爆炸事故时的称呼“太太”一词。
难道土井是从梅乃井给自已住的旅馆打来的电话?
“有件事务必要对你讲一下,而且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讲……一会儿我可不可以给你再打电话?如果你不听的话,你肯定会后悔的!”
他到底打算对我说什么?
那么又是什么理由,有人要杀他灭口……?
4
11月15日,日历上注明是“大安”的星期六上午10点。阿俵到四谷的宿舍来接阿惠,两个人乘出租车去了港区区公所麻布分所。
终于迎来了相庭宇吉郎与北村惠正式结成养子关系的这一天。
不。准确地说,是北村昭雄和北村惠成为相庭的夫妇养子。
根据日本目前的民法——(第795条,有配偶者,不得单独成为他人之养子。但夫妇中之一方可以收养符合法律之任何一人成为其养子。)(再婚)夫妇的一方除了可以将对方带来的子女收为养子外,民法中还规定了如果夫妇之间意见相左,这种情况下是不可以收养养子的。
阿惠对这些知识全然不知,当最初阿俵把这些条款对她说了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符合成为养子的条件,心情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中似地,因为她在户籍上还是有夫之妇。
不过自已的丈夫北村目前正行踪不明。
“不要紧,接下来还有一条补充规则。796条中这样规定:夫妇之一方如处于无法表达其意愿之时,另一方可以以双方的名义办理养子手续。”
“无法表达其意愿之时……?”
“具体是什么意思,这一点相庭先生已问过了他的顾问。这就是指一方居所不明,或处于一时的精神混乱等等情况下,尤其如果长期行踪不明,或是有严重的精神障碍时,只要一方同意,就可以以双方的名义办理养子手续。所以像处于你这样的情况,北村先生遭受了不幸,又一年以上行踪不明,就适应796条。”
“这么说……不管怎么说北村和我可以成为相庭先生的夫妇养子了?”
“是呀!”
“可对方不要紧吗?”
“那当然。我们认为北村先生已经死了,就算万一他活着回来了,对你来说如果主意不变也是合法的。”
“那么我……”
听了这些话,阿惠的眼角热辣辣地要流下泪水来。
“户籍本送来了?”
阿俵在车中问道。
“是的。我托土佐山田乡公所的人带过来了。上面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啊,那太好了。一会儿只要在区公所填好登记表就行了。”
已经过了“立冬”了,但气候还是温暖如春、风和日丽。相度虽然说没有必要大肆铺张,但阿俵说一定要选个“大安”的吉日,正好这一天也是天公作美。
也许是由于周围春光明媚吧,阿惠的心境非常好,本来她忌讳的事也成了轻松的活题了。
“我说,南国署的中条警部补后来又跟你说过什么吗?”
“啊,10月份只打过一次电话。”
中条打来告诉自已明确了钓谷尸体身份的电话是10月17日夜里,阿惠记得也是她去阿俵的公寓看完兴信所送来的关于相庭情况的调查报告书后回到宿舍的时候的事。
那天早上,她便给阿俵的公司打了电话,问他知道不知道死了的那位叫土井元次的人,但阿俵说根本不认识。
“昨天刚刚又打来了电话,说那个叫土井的人,8月中旬的时候好像去过一次四国。
南国署进行了调查,据说他那次是去了和钓谷的山谷相对的那一侧的石灰石矿。在那儿他打听了一些事情。“
“碍…”
“那么……”
阿惠对在这一行当中阿俵为什么会不知道土井这个人有些不解,便对阿俵说道:“我说的土井先生也是我们那家桑拿浴室的客人。而且从今年8月左右开始,常常去我们那儿。
中条刑警非要弄清他的底细不可,他还特意从四国打电话给我们那家浴室,是他对我说的那人是我们那儿的常客,还问我有没有线索。“
“……”
“可是我还真没有注意过一个叫土井什么的客人。所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
“你问的土井这个人是矿山工程师吧?我就是干地质调查的,听到过一些关于品行不端的同行的事情。过去废弃的矿山旧址有时还有些未采完的矿石,于是他们往往充当说客,欺骗矿山所有权者到那里去,了解矿产情况,甚至还会采掘。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你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这样的人呢?也许他就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一直跟踪你的。”
“……”
“因此我认为他不是偶然听说你要去高知才和我们同行的。”
“这么说。我请假时我们的经理知道了我乘飞机的时间,然后他设法套出来了我的行动时间……”阿惠认为泄露自己高知之行一事消息的人就是桑拿浴室的经理了。
“到达高知之后,如果跟踪我们半天,就可以知道我们住的旅馆了。他记下了电话号码,打算和你联系,而在这之前他不幸失足死亡了……”但当天,就是土井到达的当天的傍晚,他给阿惠打来了电话,想要对阿惠说什么,可这件事阿惠没有对阿俵讲。
看来土井要说的事情不是属于他所说的担心什么,也许他真是个品行恶劣的矿山工程师,对自己的矿山怀有不测之心吧?
虽然阿惠心中并不害怕,但还是认为最好先不对阿俵说这件事。
“可不管怎么说,有关这名死者的任何证据都被人拿走了,从这一点上来看——”
“你是说他不是意外事故,口袋里的纸片也是凶手疏忽没有找到——”“是啊,在那个几乎从不会有人通过的山崖下死去,极有可能成为白骨一堆而无人知晓,可偏偏有人在那一天打来了报案的电话呢!弊蛱炝璩看又刑跄嵌蚶戳说缁埃刑跄乔崴傻目谖牵衷诎⒒莸哪院V懈此樟恕?
但是,如果南国署真的认为是他杀的话,是不是应当派搜查员到东京来调查呢——?
港区区公所麻布分所位于麻布10号的新加坡大使馆旁边。
他们一到这儿,就看到相庭正在那儿蹓跶着呢。看着他那和平常的老人毫无二致的样子,任何人恐怕也不会把他和70亿日元的资产联系起来吧。
再有30分钟,自已就会成为那个老人的养女了。
目前自已正迅速地滑入这个程序之中。
“对不起,您早就等在这里了吧?”
阿俵一从车上下来,就连忙恭恭敬敬地问候相庭。
“不、不,是我来早了。因为这儿离我家步行不到5分钟,这么好的天气,权当是出来散散步吧!”
相庭宽容地说道。可说是散步,他却穿了一件西服,在灰色的衬衣上系了一条深紫色的领带。这也是他常戴的那条。阿惠也是为了出席今天这次郑重的仪式,特意穿了一件特意定做的黑色的天鹅绒的外衣,戴着一枚珍珠戒指和一串珍珠项链。这戒指和项链都是当初相庭许诺要收她为养女时送给她的。
三个人进了分所,来到户籍办公柜前。
相庭先从口袋里取出叠好的一张“养子过寄申请书”。
在“收养人”一栏中,他填上了自已的姓名、住址等;在“证人”一栏上他盖上了两个人的印章,一个人是阿俵,另一个是阿惠不认识的人。
在“被收养人”一栏中,阿惠分别填上了北村昭雄和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父母的名字等等,井盖上了印章。
同时,根据要求,阿惠还将从土佐山田托人带来的户口本递了过去。相庭的居住地就在港区,因此就不必带户口本了。
负责办理的男职员将这些证明一一过目:“您是相庭先生?”
“是的。”
“您是——”
“我是证明人阿俵.”
“我是北村惠。我丈夫没有来。”
“啊,是吗。——好吧,我明白了。新的户口本要两天左右就可以了。”
他就这样办理了。
在轻松的气氛中,三个人走到了阳光灿烂的户外。
“真痛快呀!”
相庭苦笑着说道。
“这么简单,看来人到不齐也可以办理的呀!”
“听说和结婚登记一样十分简单……不过,终于建立了正式的亲子关系,祝贺你们!”
阿俵向相庭恭敬地弯腰致贺。
“十分感谢——中午我们去六本木的法国餐馆用餐。”
到六本木很近,但他们还是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六本木7丁目,在有一张可以看到恬静大街的窗口、充满了异国情调的房间里。三个人围在了一起。
他们首先用香槟酒干杯。
“——啊,本来想在饭店搞一次发布招待会,但来宾会特别的多,又要找人来一一记录、接待,特别麻烦,而且我从来就不喜欢干什么事都那么大动静。我这个人只想办事实实在在,这也符合当初我和阿惠慢慢熟悉起来的过程嘛。这样行吗?”
相庭和蔼地问道。
“是,我也这样想。我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像您这么了不起的人的招待和厚爱,也许我会给您添麻烦的。”
阿惠受宠若惊地答道。
“哪里哪里,你可千万不要担心。当然了,你不是我的妻子,因此我想你不大可能经常出席某些特定场合的会议、宴请什么的。我要求阿惠的只有一条:给我营造一个温馨的家!”
“是……”
“刚才我对秘书讲了,马上在麻布或南青山一带找一处适当的公寓,多找几处比较一下,让阿俵君一块儿和你去决定下来。当前你主要的工作就是经常从你住的公寓到我的家里来。帮我打扫卫生和洗洗衣服。我回来早的话你做一些手工莱,然后给我按摩按摩。”
“那她在桑拿浴室的工作这个月是不是还干完?”
阿俵问道。
“啊,那也行呀!”
“不过。我按摩学得还不那么到家……如果要正经做,是不是可以上专门的学校去学一学——”“啊,这可一定要去学!”
相庭高兴地笑了起来。
“不管公寓什么样,但不许凑合。”
不一会儿,一道道菜端了上来,还端上了葡萄酒。
大家吃了一会儿之后,相庭又紧紧地盯着阿惠。
“那么,阿惠呀!我最关心的是我老了以后的事情。”
阿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幸运的是现在我还很结实,身体哪儿也没有什么玻不过,中国有句古话,说是‘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我病倒了,可就全靠你照顾我了。”
“是,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
“当然了。不需要一天忙到晚,连我睡觉都照顾到。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就住进医院。
住进医院,照料也好、探望也好,我这样没家庭拖累倒也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我主要希望的就是能有个最亲近的人在我晚年时陪我说说话,反正要在我动不了之前,培养出真正的亲情来。“
“我明白了!”
阿惠发自内心地答道。无论有多高地位、多多财产的人,也都逃避不了老了后凡人会遇到的各种烦恼。她感到,此时此刻在她心中,对相庭与其说是敬畏,倒不如说是更多了一层怜悯和亲切之情。
“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我一定会全力干的。”
“谢谢,谢谢!”
相庭倒像是感激涕零似地连连点头。
“要让秘书快点找公寓。如果是独居。两居室的行不行?”
相庭问阿惠。
“好的。那、不过……”
万一自己和阿俵结婚,把那儿当成两个人的新房不正好吗?但不知做为养父的相庭是怎么想的,阿惠想问问。
阿俵似乎看出了阿惠心中要问什么,便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阿惠看出阿俵不让自己问下去,便立刻止住了话头儿。
吃完了饭,相庭说他还有事要办,便叫了辆出租车。虽然今天是星期六,但阿俵说他在公司里也还有点事,便和相庭同车走了。临分手前,他和阿惠约好傍晚再见。
阿惠一个人回到了四谷的宿舍。今天她休息,可以不去桑拿浴室。同屋的人上班去了不在。在狭小的房间里一呆,阿惠顿时感到一种不可压抑的兴奋冲撞着自己的心房。
她突然想起来要给酒匀律师打个电话,因为他在10月20日的时候曾打电话说,要帮她搞一份兴信所对相庭的报告。
她取出在赤场那家北欧风味餐馆时酒匀给她的写有“酒匀真”全名的名片,给他所在的西新桥的事务所打了电话。
酒匀接过女办事员递给他的听筒:“哎呀,是阿惠呀!”
于是阿惠便把今天早上成为相庭养女一事对他说了。
“是吗?那就祝贺你了、”
阿惠感到他的口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
“那桑拿浴室那儿不干了?”
“啊,就干完这个月。”
“那我可就寂寞了。——什么时候和阿俵结婚?”
“不,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
“无论如何,祝你走运吧!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听到他那快乐的声音,不知为什么阿惠马上复苏了一种久违的情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苦重的忧郁,一种好像是误入人生之旅的感觉——推理书屋出品 zinnia扫校
责任编辑:admin
浏览:56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