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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造物主

来源:网络 时间:2017-08-05 15:14
  《最后的造物主》序  给你“脊梁发冷”的兴奋  茫茫宇宙,人类从何而来?  究竟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下的巧合,还是“造物主”的恩惠?  神创论、亚洲起源论、大海起源论、非洲多源论、非洲单源论、外星起源论……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们从未停止过假设,也从未停止过争论。  然而,在神创



  《最后的造物主》序

  给你“脊梁发冷”的兴奋

  茫茫宇宙,人类从何而来?
  究竟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下的巧合,还是“造物主”的恩惠?
  神创论、亚洲起源论、大海起源论、非洲多源论、非洲单源论、外星起源论……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们从未停止过假设,也从未停止过争论。
  然而,在神创论与进化论两大主流之外,有没有更令人信服的第三种可能?
  6500万年前,一颗小行星的撞击,彻底灭绝了主宰地球1.6亿年的恐龙。
  1.2万年前,一场席卷全球的大洪水,几乎灭绝了整个人类。
  那么,300多万年前的第四纪大冰川,针对的又是谁?猛犸象和剑齿虎的分量显然是不够的。
  为什么柏拉图的著作里不断提到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文明?
  为什么提出板块漂移学说的魏格纳唯独无法将非洲和南美洲版图完美地拼合?
  为什么每个大洲都有金字塔形古建筑?
  为什么8000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的弹痕?
  为什么每个古老民族中,都有类似吸血鬼、人鱼、猫妖等怪物的传说?
  在《最后的造物主》里,你将找到答案。是的,一部悬疑小说,一部肇始于看似普通凶杀案的悬疑小说,却解开了一系列萦绕人类千年的谜案。
  每一章都有悬念。
  每一章都有意外。
  每一章都有令人“脊梁发冷”的兴奋。
  就像《达·芬奇密码》,令它惊艳世界的,绝非符号学破案的小把戏,而是其建筑在真实历史文化背景上的大胆假设。
  亦真亦幻,大气磅礴,这才是21世纪的悬疑小说。
  编 者
  2007年5月

  《最后的造物主》目录摘要(1)

  第一章 致命母亲她——或者说是它——头朝下倒挂着,浓密的长发中涌动着一股墨绿色的暗流,一双倒吊着的眼睛充溢着猩红的邪光,瞳孔渐渐缩成了爬行动物眼睛所独有的一条细细的血线。而她的衣服也随着身体的剧烈蠕动而渐渐撕裂、剥落、飞散,身体伴着面孔的痉挛而愈发扭曲走形。
  第二章 红色凶灵她并不是为这突然的一击而惊叫,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团冒着泡的红色黏稠液体被一截断尺牢牢钉住。那东西急速而剧烈地蠕动着,神尾仿佛听到它发出惨叫,然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气。一阵轻微的“咝咝”声过后,白气缓缓变红,渗入墙根,最后消失不见。
  第三章 觉醒心魔凯尔按亮手电,一道光柱直射下去,赫然照出了一只庞大的黑褐色甲壳覆盖的怪虫!只见它样子既像蜘蛛,又有点像螃蟹,身体直径大约有半米,但八条螯足每条都在两米以上,而那可怜的蜡像,已被几条螯足同时刺穿!
  第四章 邪念瘟疫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口划过宋宰纯的咽喉。宋宰纯从梦中惊醒,双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力气。金纪秀放下刀,双手捧着宋宰纯的脸,似怒非怒地嗔道:“宰纯哥哥你真笨,你无可救药啦!”说完,低头吻到对方的唇上,将他最后几丝微弱的气息完全封住。
  第五章 隔世之缘两个身披风衣头戴宽边帽的人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被高高竖起的衣领和帽沿各遮住了绝大部分,但还是可以从缝隙中看到——他们的脸上,正蠕动着昆虫般的口器,额头上还有数只滚圆的眼睛,黑漆漆地泛着诡异的光芒。刚才瞬间杀死一名特工的那束银线,就软软地垂在一个怪人的口器旁边。
  第六章 赤色狂潮阿雪惊叫了一声。只见他面部已经完全变形,胸部竟也裂开了,剧烈颤动的内脏暴露无遗。只停顿了一秒钟,他再度迈出脚步,随之,全身骨骼噼啪暴响起来,青色的筋脉和红色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肌肉不停地大幅度蠕动,就像皮肤下面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鼻涕虫。
  第七章 末日之旅众人小心地围上去,只见杜马的头已被石头打烂。在他脸上,怪虫的尸体却只是被石头穿破了一个洞,可见它的身体有多坚韧。麦茜忽然低低地惊叫了一声,接着便开始呕吐,原来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只怪虫的两条腿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杜马的眼窝。
  第八章 神秘之源第三天,百慕大魔鬼三角区里的迷雾和神秘磁场全部消失,北大西洋海面风平浪静,龙卷风与海啸也全都偃旗息鼓。尽管对于船只来说,无名岛周围方圆几百海里的暗礁令人们只能望岛兴叹,但对乘坐飞机的各国政要来说,这个神秘的岛屿无疑已经完全敞开了大门。
  第九章 暗夜方舟北大西洋像只被惊醒的野兽,疯狂地咆哮起来。渐渐的,山一般的“达尔达玛号”冉冉升起,终于露出了全貌。它呈三尖六角形,形状像一颗无比巨大的蒲公英种子。几分钟以后,船体下部的几个尖角同时喷出巨大的火柱。在暗夜里瓢泼般的红雨中,“达尔达玛号”闪着金黄色的光辉冲出了大气层。
  第十章 宇宙强锋离开地球越远,就越看得清楚,这颗原本应是海蓝色的星球,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暗红色云层所笼罩,而云层外围,则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颗粒。谁都知道,每一颗在这里看上去微小如尘的颗粒,实际上都是一块落在地上至少相当于一颗核弹当量的陨石。
  第十一章 末日审判可怜的珠曼丽被人们用长枪搠死,她的子宫被剖开,尸体被高挑在城楼之上。她做错了什么?我怒不可遏,用尽全部力量,借珠曼丽之口喊道:“愚蠢、无知而又卑鄙的人类,一千年后我必将重临人世,等待你们的,将是末日的审判!”
  第十二章 最后的造物主
  丁戈痛得哼了一声,反手攥住剑刃,强烈的电流立刻将他的手灼烧得一片焦黑。他挥动另一只手,一拳重重击在凯尔的脸上,凯尔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被纪坦娜的尸体一绊,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丁戈抽出肩头的剑,纵身扑了上去,一剑深深插入凯尔的胸口。
  尾声


  《最后的造物主》第一部分

  第一章 致命母亲1(1)

  阴沉惨淡的天宇中藏匿着雷电朦胧的怒意,杂草丛生的潮湿路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一辆雷诺吉普车在抑郁的空气中疾驰着,与这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下偏僻的乡间小路颇不协调。艾勒朗城警署的黑人署长沙祖有些忐忑不安,不时地悄悄瞥几眼坐在后座的司科特。司科特身旁陪坐的艾丽斯镇长马修斯赔着笑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司科特从下飞机到现在二十多分钟内,除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的茫然——马修斯专程到艾勒朗城请沙祖到镇上调查新近发生的两宗血案,却被上头硬安排了一个神秘的司科特先生同行。这个男人是美国中情局的官员,他们只知道这些。正当大家都感到窘迫的时候,司科特却突然主动打破沉默,淡淡地说道:“这里竟是如此安静啊。”沙祖忙不迭地接口道:“澳大利亚就是这样,地广人稀,全国的总人口还不到两千万,尤其是麦克唐纳山脉这一带,有时候就是走整整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因此这里每年都有不少人无端失踪。”马修斯插口道,“于是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说是失踪者遭到了外星人的绑架。不过本地的土著认为那些游客、偷猎者和护林员的失踪,是因为一不小心走入了库鲁普里的‘狩猎’领域。”“库鲁普里?”司科特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什么?”沙祖解释道:“那是澳洲土著神话传说中最可怕的嗜血怪物。据说它居住在森林里,专吃迷路的旅行者。就连新西兰的毛利人、斐济人,甚至听说远在亚马逊河的印第安部落也都相信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这都是愚昧的产物。”“未必是愚昧的产物。”司科特认真地说,“也许他们的祖先真的见过,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壁画和仪式上?他们不会拿风俗开玩笑。”话还没说完,车前面幽暗的树丛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飞快地向另一端的灌木丛奔去。这一切来得太快,司机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在沙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方向盘,向一端用力扭过去,司机这才想起伸出脚狠狠地踩住刹车。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雷诺吉普终于在距一棵老松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车灯放射的强光,司科特看得很清晰,险些酿成车祸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东方女人,穿着很朴素的黑色衣衫,浓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目光有一种男人才有的犀利。她苍白的脸上虽然带着惊讶的表情,但似乎只是因为没有料到会在这山林野地突然遇上一辆车。司科特从车窗里探出头,问:“你没事吧?”那女人非但不领情,居然眉毛一挑,怒目圆睁地吼道:“该死的猪猡!你瞎眼了吗?把车开这么快,是不是急着去下地狱?”马修斯大惊失色,连忙推开车门冲出去拉开这个女人,呵斥道:“柳生太太!明明是你在公路上乱跑,差点撞上我们的车,怎么反倒骂起人来?真是太失礼了!快回去吧,别再添乱了好不好?”马修斯边说边把这妇女拉扯到路边。她似乎还不甘心,边走边回头继续恶毒地咒骂着。司科特始终安静地端坐在车里,眼中锐利无比的寒光却穿透墨色的玻璃直射马修斯,吓得他浑身战栗不已。沙祖虽然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司科特的表情,却始终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也无法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有按常理问道:“马修斯先生,这个女人是谁?”
  马修斯赔笑道:“她叫单贞,中国人,丈夫柳生大造是个日本人。他们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儿叫柳生雪,24岁,是本镇私立小学的教师;男孩叫柳生宙,17岁。大概三年前,柳生大造患重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可能是因为丈夫的死,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暴躁。”
  “她见到谁都这样破口大骂吗?”沙祖局长怒道。马修斯苦笑着解释:“因为这张嘴,大家当然都讨厌她。不过众所周知,中国是世界上最讲究烹调的国家,几乎每个中国女人都做得一手好菜。她开的那家中华料理店,不仅受到所有镇民的青睐,还为本镇增添了不少额外的收入。”“算了,走吧。”司科特用手势止住沙祖,不疾不徐地说道。车子终于开进小镇。灰色的房屋奇形怪状地沿着大街错落有致地排开,不少房子因为下雨漏水而显得湿漉漉的。雷诺吉普在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停在街边,沙祖打开车门,对司科特道:“先生,恕我不能和您一起了,我要赶着去调查镇上的两宗杀人案。”马修斯接口道:“那就由我来尽地主之谊吧,司科特先生想吃点儿什么?”顿了两秒钟,司科特轻轻地说道:“去那个中国女人开的餐馆。”沙祖不由一愣,他本也想先到那里去,因为那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这小镇上的人从来没有看电视、听广播的习惯,他们感兴趣的是亲自聊新闻,并加以演绎。所以,在那里用不着说话,只需侧耳倾听,就能了解从三年前到一分钟前镇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大到富翁的脚趾头盖子裂了,小到又饿死了一个没力气上吊的穷光蛋。中华料理店的店面并不算大,在街心也不显眼,但里面的人可着实不少。早在进店之前,沙祖就看准了人数最多的那一桌,中间唾沫四溅的演讲者显然是镇上消息最灵通人士。沙祖在司科特身边坐定,扬手大声道:“扬奇,你过来!”被称作扬奇的中年瘦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道:“局长先生,我向已故的老母亲发誓,从您上次教育我之后就再也没摸过别人的一根针。”“在这之前你摸的也不是针。”沙祖喝道,“给我过来!”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黄皮肤瘦小少年走了过来。大而无神的眼睛,满脸油渍和煤灰,左手托着一个破旧本子,右手拿着笔,毫无生气地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马修斯不想引起不快,刚想支走他,司科特却抢先问道:“你是柳生太太的小儿子柳生宙吧?”男孩面无表情,一字不改地再次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沙祖咳了一声,道:“两份肥牛砂锅,一份蛋丸铁板烧,三盘海鲜水饺,三瓶啤酒,一份番茄酱火鱼。”男孩冷冷地拒绝道:“对不起,我们这儿只做中餐。”马修斯不满地道:“你妈妈应该会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做什么都很好吃。”男孩自作主张地道:“换成烩鸭四宝,就这么定了。”说完转身走开。“这……这小孩有点儿意思呵。”马修斯有些尴尬地道。沙祖想趁上菜前把倒胃口的话先说完,转头问扬奇:“关于日前发生的两宗谋杀案……”
  “我……”扬奇手一颤,差点儿打翻了面前的杯子。“你敢说你不知道?”沙祖狠狠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知道一丁点儿……”“知道多少说多少。”“这个……”扬奇不安地搓着手上粗糙的老茧,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事很怪,住在东边的单身汉马鲁洛——他可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恶霸,偷东西比我在行得多,镇上养的狗看惯了他翻墙越门,连叫都懒得叫了。三天前那个晚上也不例外。因为他那天白天没来这儿喝酒,证明手头没钱了。”“他一直都在这儿喝酒?”沙祖追问道。“是啊,还经常耍酒疯,没事就来讹老板娘的钱。当然,这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也没有帮她说句话的。不过这老板娘是个出了名的骂手,根本不需要找任何人帮腔,就连三年前为了丈夫遗产的官司,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当的律师。”
  “这么说马鲁洛与老板娘有矛盾喽?”“他跟谁都有矛盾,只不过与老板娘的矛盾比较明显罢了。”沙祖点点头道:“嗯,当天晚上他就被杀死在自己家中。上次我没来,是沙米拉警长负责勘察的现场,后来他向我递呈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死于某种奇特的噬咬——脖子上被锋利的牙齿穿了个洞,而那牙应该比狗牙要尖锐得多;况且刚才连你也说了,狗是不屑理会马鲁洛的,更别提给他一口了。可谁料到两天前的第二个死者玻利太太也是一模一样的死法。”马修斯推断道:“会不会是其他什么动物干的,比如说……”忽然想到这是在澳洲,艾勒朗城动物园里的各种猛兽在这里基本上都看不见,只好说:“也许是野狗或狼干的。”司科特接过沙祖手中令人作呕的死尸照片,盯了几秒钟,道:“不对。”“不对?那是什么?”“是蛇一类的东西。”司科特掂着照片道,“尸体上一道被爪子划伤的印迹都没有,狗或狼与人搏斗时,用到的不光是牙齿,若是想致人死命,必然会跳起来攻击人的喉管。这两个人只有脖子被咬,身上却都没留下任何爪印,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一击致命。”沙祖点点头,由衷地道:“司科特先生可真了不起!”“可这一带没有蛇呀。”马修斯摇头道,“山里蛇很多这不假,可镇上……”沙祖道:“但这里无论气候和环境都非常适合蛇类生存。”马修斯却依旧固执地道:“不错,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模仿动物转移视线。”“是的,但他得先开车走五百公里去艾勒朗的动物园买两颗刚拔掉的蛇牙。”沙祖一边嘲讽,一边挥挥手示意扬奇走开。马修斯不满地小声嘟囔道:“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库鲁普里了?”尽管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司科特的眉毛却微微一挑,深邃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锋锐起来。
  沙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忍不住笑道:“司科特先生该不会真的把妖魔鬼怪也纳入凶手之列吧?”司科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忽然转头看向挂在餐馆西角的大电视。“5月23日晚8点,中国著名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程科在英国首都伦敦女王厅进行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演讲。欧洲科学界的权威人士齐聚在主席台上就座,美国、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也派来了代表……”沙祖费劲地用牙齿撕下一片又厚又硬的肉,含糊不清地道:“我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个什么学者在宣传介于唯心论和唯物论之间的论调,还说达尔文的进化论过于片面需要修正。”马修斯哂笑着接过话头:“报纸上称他为‘对科学一窍不通的骗子’,科学界有相当一部分元老级人物都在痛斥他的无聊行为。”电视上映出了这个四十多岁的华人学者,在炎热的天气里仍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麻质燕尾服,颈间打着冷色的蝴蝶结,两鬓银发似雪,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他在台上神情激动地讲道:“这是科学!真正的科学!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真理不过是众多真理中的一条,如果继续保守这些狭隘的见解而固步自封、伐功矜能的话,我们将彻底失去通往探索宇宙间一切奥秘之路的方向!“为什么柏拉图的著作里会不断提到远远早于希腊的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文明?而提出板块漂移学说的魏格纳无法将非洲和南美洲的版图完美地拼合?科学考察船多次在大西洋底发现规模庞大的海底建筑群,这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个文明曾经真实存在过?大西洋北部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区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死亡地带,在那里无故失踪的飞机和轮船不计其数,为什么在当今人类自认为科技空前发达的时代,科学仍未作出合理的解释?我看这些所谓的科学家还不如那些土著人,最起码土著人曾坚持认为,那里是‘神的领域’!
  “各位再请想一想,在全球总人口不到两千万的时候,古埃及怎么可能抽出十万人放弃生产专门去建造金字塔呢?这些魔鬼般的杰作真的出自人类之手吗?第一代木乃伊法老奥西里斯在一条胡狼的指引下到达天界,这难道仅仅是个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吗?那遍布古埃及的胡狼铜像又是怎么回事?再请问,为什么八千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子弹的弹痕?那时候人们尚处在从茹毛饮血到朦胧的原始文明之间的过渡时期!而妇孺皆知的是,火药是中国唐宋时期才发明的!
  “还有,自公元1095年开始并持续了几百年的十字军大举东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耗尽无数金钱,伤亡惨重,真的只是为了征讨与自己信仰相异的穆斯林国家吗?公元1513年土耳其海盗皮瑞·雷斯的地图上竟绘有1818年才发现的南极大陆!而呈现的竟然是尚未被冰封的南极洲海岸!那时正是印加帝国遭受西班牙殖民者铁蹄践踏的第一年!而宇航员们在外太空观看地球时,却惊讶地发现制作这幅地图的视角应该是处于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不争的事实!
  “最终,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人类的出现真的只是宇宙间的一个偶然吗?那这样的偶然的概率又有几亿甚至几兆分之一呢?在经过大量的分析研究后,请允许我大胆地作出这样一个推论——早在人类之前,地球上就形成了一个相比人类文明未遑多让,甚至更加发达的文明!而这个文明的缔造者,便是很久很久以前来到地球的神秘外星人种族!”
  显然,科学家们没有料到程科博士会在摄像机面前发表如此大胆的言论,讲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专家当场站出来指出,十八年前被派遣到外太空寻找外星生命的白兰度舰队至今杳无音讯,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外星生物,更别说是智慧生物,宇宙间存在可与人类媲美的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台下的听众们情绪也激动起来,“骗子”、“蠢牛”、“妖言惑众”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会议主席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请求程科博士离开女王厅。程科博士面对镜头怒气冲冲地大声疾呼:“我们的科学将面临一场空前的黑暗!”
  沙祖正以揶揄的表情等待新闻结束,然后乘机挖苦两句,却忽然发现司科特的神色凝重严肃,不由好奇地问道:“司科特先生,难道你也相信这个柏拉图式的亚特兰蒂斯主义狂徒的无稽之谈?”
  司科特摇摇头道:“我不懂高深的科学,没资格妄加评论。”
  马修斯赶忙道:“司科特先生就是这样谨慎,一丝不苟!”
  司科特擦擦嘴角的油,对沙祖道:“局长先生,调查案件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我非常感兴趣。请允许我在不妨碍你办案的前提下做你的助手。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所属的部门也经手过类似的奇特案件。”
  沙祖正求之不得,连声答应,然后用筷子笨拙地穿透了一大块鸭掌。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司科特、沙祖一行人前往玻利太太的家。由于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什么亲人也没有,显然,眼下唯一容易入手的线索便是玻利太太的丈夫和儿子。三个人走了片刻,拐了个弯,忽然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是一瞬间,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司科特问道:“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孩子是谁?”“黑头发么,”马修斯肯定地答道,“一定是柳生家的长女阿雪了。”“奇怪,她来干什么?”沙祖疑惑地道。“这里谁都可以来。”司科特转而问马修斯:“她经常四下乱跑吗?”马修斯挠挠头:“全镇数她学历最高,现在在镇上唯一的私立学校教书。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文静端庄的女孩儿。”“我们在料理店吃饭时没看到她。”“一般时候,她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似乎东方人对未出嫁的女孩子要求格外严格,她是不可以随便乱跑的。”“那从学校到她家的路是必须要走的,不属于乱跑的范围之列吧?”司科特看着沙祖和马修斯惊愕的表情,指着这条街头三个方向的巷子问道:“这些路有从家里通往学校的吗?”
  马修斯摇摇头:“没有,虽然她家到学校的路不只一条,但这条街上所有的巷子却都跟她的学校毫无关系。不过,有一条可以经过她家。”“就是刚才她离开的那条,看来她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司科特拍了拍仍旧发怔的沙祖,“走吧,还等什么?”又走了几十步,便是玻利太太家。沙祖敲了三遍门,才隐约听到里面迟缓的脚步声。一张满是凄苦无奈的脸呈现在三人面前。这个男人又瘦又小,手臂却奇长,加上他略微弯曲的腰背,颇像生物学上所讲的“人与猿的中间环节”。他的儿子却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坐在屋里,正在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院子里乱七八糟,还有一股隐隐的酸臭味,门开的时候竟有几只鸟从里面飞出。沙祖一行说明了身份和来意后,刚要进门,却被男人拉住:“先生,你们前天已经来过一趟了。我们家刚失去了妻子和母亲,你们的每一次出现都加重了我们的创伤。请你们尊重活着的人的权利。”沙祖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司科特却道:“我们来不是为了查案的,只想知道玻利先生一直都待在镇上吗?”玻利斜了他一眼:“我们祖祖辈辈都生在镇上,死也在镇上,永远不离开,当然,偶尔到艾勒朗的市集去,用镇上的特产换点儿票子。除此之外,我们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你这家伙听明白了就赶快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据我所知,镇上只有一所私立学校,只开设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玻利怒道:“混蛋!你是在嘲笑我没文化吗?”司科特不紧不慢地道:“你后来还自修过什么课程吗?”“没有,没有!”玻利暴跳如雷,“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这么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司科特笑了笑:“那么,刚才我们见面你的头一番话怎么说得这么有涵养?从伦理、心理和人权分别说上那么一句,环环相扣。在说这些话时,你的语气很生硬却很熟练,而接下来的话却吭哧吭哧半天,说得毫无水平。你不是说自己没文化吗?一个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同时说出两个层次的话来呢?我看是你早知道我们会来,预先排练了很多遍吧?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玻利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语。司科特笑着拨开他,缓缓踱进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们家里怎么不见一只羊呢?这里的人不都养羊吗?”玻利没好气地回答:“我们家还死过人呢,这镇上怎么不每家都死一个?”司科特回身走到玻利面前——他足足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有余——低头问道:“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去艾勒朗城卖的‘镇上的特产’是指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穿针引线搞刺绣工艺品吧?澳大利亚么,除了养羊还是养羊。你们家养什么呢?养狼?”
  玻利低下头,周身轻微地颤抖起来。“我替你说吗?”司科特走到玻利的肥儿子面前,抚摸着他滚圆多肉的大脑袋,“养蛇。”
  玻利一屁股瘫在地上,沙祖不失时机地跳过去掏出手铐给他戴上,怒骂道:“原来是你!你还是不是人哪?竟然杀害自己的妻子,而且用的是驱蛇这么残忍的手段!这么说马鲁洛也是你杀的了?嗯,是了!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你妻子又红杏出墙,两人发生奸情,被你察觉。于是你一怒之下杀了马鲁洛,又一不做二不休连你妻子也杀了,以绝后患……”“沙祖!”司科特突然喊了一声,又恢复平和的语调,“请你别胡说八道。”沙祖怔了怔,茫然不解地道:“怎么?不是他吗?既然只有他养蛇,而且马鲁洛跟玻利太太又是为蛇所噬,那凶手就只能是他!”玻利颓丧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里养蛇?”司科特指了指房顶上两只类似隼但体型更小的猛禽,道:“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它们正在墙角扒土啄食,让我们来看看……”说着用脚扫了扫墙角的土垢,露出一段色彩斑驳的尾巴——正是一张蜕掉的蛇皮。“蛇和鸟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司科特道,“本来刚才屋子里聚了不少的鸟,可我们一进来就全飞跑了。这是什么原因?”马修斯迟疑地道:“因为我们是生人?”“没错。而蛇比鸟更有灵性。它们时时保持警惕,对任何人都怀有敌意,但一经人工饲养,确信对方无恶意时就会任其把玩。蛇是你们家养的,你就算让蛇去咬玻利太太,蛇也是不会听话的。好比你的父亲逼你去杀你的母亲,你肯干吗?”“蛇跟马鲁洛可没关系吧?”沙祖死咬住这点不放,“即使排除他杀妻的嫌疑,也不能说明他没杀马鲁洛。”“我,我没杀呀,我真的没杀!”玻利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个以后再说。”司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玻利先生,想洗脱罪名就得跟我们合作。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告诉我,刚才那段有水平有涵养的话是谁教的?”玻利眉头紧锁,冷汗涔涔,但始终不予回答。“刚才我看到镇上最有学问的人来过一趟。那位柳生雪小姐为什么要到你家来,她又说了些什么?”“她……她只是叫我别跟你们讲……”“你还真听话啊?”沙祖冷笑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给她抓住了?她借此封住你的口?”“这……我……我能有什么把柄?我……”“玻利先生,”司科特和气地问,“镇上除了你家外,还有别人家也养蛇吗?比如说……中华料理店,他们是否需要蛇肉和蛇胆做菜?”“这我不清楚,”玻利嗫嚅着道,“其实我以前也曾向料理店推销过我的蛇,可老板娘不但不要,还把我骂了一顿。她的店里虽然连蝎子和豆虫都敢吃,却没见卖过一盘与蛇有关的菜。”“也许那老板娘有怪癖,讨厌蛇?还是她天生有骂人的嗜好?”马修斯揣测道,“或者这会不会跟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中国人对鹤、蛇、龟这些动物都是很敬重的,认为它们寿命很长很长,有灵性,得罪了它们会遭到天谴——也就是上帝的惩罚。”司科特看着玻利,意味深长地道:“无论你隐瞒了什么都无所谓,所有的事必然会有结果。希望到时候你敢坦然面对。”说完,回头对沙祖道:“我想去找柳生雪谈谈。”“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了。”马修斯看了看表。雷诺吉普在校门口停下。司科特下了车,看了看破旧的校舍,随口问道:“她教什么课?”“中文课。”马修斯回答道,“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那应该是文科办公室。”沙祖指了指右面一间较为宽敞的房屋,“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她。”#p#分页标题#e#
  大约十分钟后,一位俏丽柔弱的年轻女教师夹着备课本走进来,见到镇长的马脸与两张陌生的面孔,手中的书竟差点没拿稳。这显然没有逃过司科特的眼睛,他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是柳生雪小姐?”“是……是我。”司科特伸手指指椅子:“请坐。”柳生雪摇摇头,声音跟本人一样弱质纤纤:“我犯了什么罪吗?”“也许吧。”司科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今天中午你到玻利家去做什么呢?”“我……”柳生雪咬着下唇,把书本放在办公桌上,半晌才道:“难道不可以去别人家吗?”
  “不,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看见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据我所知,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就是回家吃饭,路程也不远,时间应该很充裕。”“我……”“撇开作为教师的职业道德不谈,单说你本身,也不是适合撒谎的人。”司科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实话吧,你的眼睛里隐藏着整件事情的真相。你什么都知道,对吧?”“别再说了!”柳生雪心慌意乱地捂住胸口,一只手按着桌角,“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就算我知道过程,作不作证也是我个人的权利,你们不可以强人所难。”司科特霍地站起身来,把沙祖、马修斯和柳生雪全都吓了一跳。沙祖以为他动了怒,谁知司科特却挥挥手道:“我不喜欢纠缠不清,我们走!”不理会沙祖和马修斯是否能跟得上,转身大踏步离开办公室。“先生,请等一等!”柳生雪忽然喊道。司科特回过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我也同样不会听你的忠告。”
  “先生,我的确不能把事实告诉你,而且也请你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了解真相。总之,”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应该怎样措辞,“我希望你们不要调查这案子了,不是我低估了你们的能力……我向你保证,它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就算调查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毫无用处,因为这不是你们能办到的……”司科特莞尔一笑:“我在十四年的政治生涯中曾接触过几十宗最高机密的案件,完全听得懂你是什么意思。孩子,你很善良,我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我也给你一句忠告:在我们来调查案件的同时,你也多了一份难得的机会。如果珍惜生命,就请你把握好它,逃离这个镇子吧越远越好。”柳生雪凄苦地笑了笑,低下头道:“可能我还会逃回来的。”说完,她转身离开。沙祖和马修斯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
  柳生宙洗完了一大摞盘子,摆放好,一转头,就看到了母亲单贞,两人鼻子几乎碰到一起。
  “妈妈,”柳生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来啦。”“你累啦?那今天就别去了。”母亲似笑非笑地道。她手里拿着几卷黄纸,看来是要去丈夫墓前拜祭。“我必须去,”柳生宙摇摇头,“那是我爸爸。”母亲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地道:“好吧。”两个人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司科特和沙祖。八目相对,都有些不知所措。“柳生太太,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司科特先开口道,“为我的司机那天莽撞的行为。”
  柳生太太平和地笑了笑,跟上次唾沫横飞的泼妇简直判若两人:“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过去的事有时候也必须要提,比如刚发生不久的两宗杀人案。”司科特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柳生太太淡淡地反问道:“你们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你曲解我的意思了。”司科特指指她手中的黄纸,“再比如您要拜祭已故三年的丈夫。有些事情不论过去多久,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都得提一提。我们开门见山,第一个死者马鲁洛先生跟您之间有过多次争执,是吗?”柳生太太抬起手腕看看表,用商量的口气问:“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司科特点点头。一行人走出中华餐馆,柳生宙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老实说我的脾气的确不太好,动不动就张口伤人,但对待马鲁洛这种游手好闲,成天只会骗吃骗喝的二流子,我怎么骂他都一点儿也不过分。”“他总是白吃不给钱?”“那倒不是。他如果赌赢了,可以在我店里花掉几百澳元,而且这种情况下通常他很高兴,说不定还会给服务员小费。不过一般来讲,他的手气都不是很好,总是一文不名,来我的店里吃一些便宜的菜,然后就死皮赖脸地赊账。我已经对他很宽容了,对其他的顾客我都是当场要他们把账付清。但话又说回来,他往往会在连续赊账以后突然阔绰起来,一次付清以前的欠款,最长的间隔也不会超过两个月。鬼知道他的钱是打哪儿弄来的,反正最终要消费在我的店里,我也懒得理会是否干净。”“到他死为止,赊了多久的账了?”“也就两三个星期吧。”“他多久来你们店一趟?”“三天之内最少来两趟。”“他死的那天来过吗?”“来过。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左右。”“那么,”司科特睥睨着柳生太太的眼睛,“你们俩还像往常那样吵了一架?”“正是这样。”柳生太太毫不避讳他灼灼的目光,“但我认为他这种无赖脸皮比地球还厚,能承受同类任何形式的攻击甚至是核打击,不会因为我骂了两句就想不开跑去死。”“当然,他不是自杀的。”司科特信步走到前面,“他是被蛇一类的动物咬死的。这一带没有蛇,而玻利家养着蛇。”柳生太太不以为然地提示道:“但玻利家也死了人。”“这不能作为玻利家没杀人的证据。”司科特还要说下去,可柳生太太却停住了——在她身旁,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她在墓前跪了下来,浑浊的眼神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懑与怨怼。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宙也跪下很东方化地磕了三个头,又点燃了带来的黄纸。柳生太太打开随身带着的食盒,端出几盘热气尚存的菜肴放到死者的碑前。司科特忽然问道:“柳生太太的厨艺是祖传的吗?”“不是。”她略带伤感的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每个中国人都做得一手好菜,这是敝国的国粹。来到一个饮食文化不发达的国度,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名厨,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你太谦虚了。那么……有用蛇为原料做的中国菜吗?”柳生太太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答道:“当然,中国人什么都吃。”“可是我在你店里的菜谱中找不到任何与蛇有关的东西,这又是为什么?”柳生宙蓦地扬起头道:“先生,蛇肉我妈妈会做,但做得不好,端不上桌面,可这并不代表中国人不吃蛇。而且我妈妈也代表不了整个中国。”“这话说得好。”司科特敛起笑容,向母女俩深深鞠了一躬,一拉沙祖,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沙祖才小声道:“先生,先生!就这样放走她?她可是最大的嫌疑人呀!”“今天晚上,”司科特心情沉重地道,“我们再来一趟。”小镇的夤夜恬静极了,只有偶尔几声凄厉的鸹鸣和凉风吹打树枝发出的微弱摇曳声,仿佛是还未达到爆炸极限的原始宇宙子宫一般,正在紧张地收缩,迎接即将面临的巨响。司科特和沙祖矮着身,悄悄来到坟场的一侧。沙祖低声问道:“您……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掘墓吧?”“对,我们要检查一下柳生大造的尸骨。这事不能正大光明地干,只好夜里来偷偷行动。”
  “您为什么不早说呢?”沙祖抱怨道,“我们至少该带两把铁锹吧?”“不用。我们只是负责检查,挖尸体自有别人来干。”司科特摇摇手,拉着沙祖躲到一棵老树后,“先等一会儿。”大约七八分钟过后,一条鬼鬼祟祟的人影轻捷地跑来。在坟墓之间东张西望了片刻,接着一束暗淡的幽蓝色光晕发出,原来是一支调暗了的手电筒。淡淡的光隐隐映出了一张贪婪的脸,是扬奇。“您怎么知道他会来呢?”沙祖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神了!”“我说的不是他。”司科特也感到十分费解,“奇怪,他来干什么?”“这个家伙跟马鲁洛一样喜欢偷鸡摸狗,估计是来盗墓的。”沙祖压低了声音,“如果这不影响破案而且您也同意的话,我这就去把他抓住。”“准备好你的枪,”司科特郑重地道,“我们不能让命案再度发生了,保护好扬奇。”“什么?保护扬奇?”没等沙祖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一条黑影鬼魅般闪出来,比夜更黑的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速度快得无法形容。扬奇抬起手电筒一照,惊得“啊”了一声,随即笑道:“老板娘,你也来啦?”沙祖和司科特这才确认那真的是柳生太太。沙祖朝司科特望了望,终于明白他要等的人原来是她。
  柳生太太淡然地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来了?”“出来散步。”扬奇嬉皮笑脸地道。“来坟场散步?你向全镇证明自己胆大的方式倒还真是有些特别啊!”“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那么你又来干什么?”柳生太太冰冷地笑着,走到一座墓前。司科特从远处细细瞧着,那正是柳生大造的墓。柳生太太弯下身子,用手抚着墓碑,又环绕四周认真察看了一通,似乎这才放下心。沙祖也松了口气,刚才自己若去挖墓,就算不被当场抓住,她这么心细入微,也会瞧出坟被人动过。扬奇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呢?放心吧,我只盗富人家的墓。虽然你家也不穷,但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陪葬,你请我偷我还不屑一顾呢。”“那我请你偷,你偷不偷?”柳生太太以一种怪异之极的目光瞪着他。扬奇心里打了个突,退了两步,颤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沙祖和司科特虽然看不清柳生太太的面孔,但从扬奇的反应来看,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狰狞可怖的。“你说……让我去盗你丈夫的墓?”扬奇见柳生太太依旧是那副神色,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哦,一定是你丈夫生前有过私人的小金库或者什么宝贝,连临死前都不告诉你藏在哪儿,所以你想……嘿嘿,你又不便亲手掘了丈夫的墓招人非议,是不是?那好吧,不过假如真掘出什么宝贝,就得平分,我要一半!”
  “全都给你。”“你说什么?”扬奇又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丈夫的墓里没什么宝贝,就只有一具他的遗体。”柳生太太一字一顿地道,“请你把它挖出来,我会付给你钱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扬奇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他暗暗料想柳生大造的死也许跟眼前这个女人有关,却又不敢多想,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便道:“好吧,你肯给多少钱?”“按照你平常的食量,每天都可以来我店里白吃。”“哦,这倒很不错呀。”扬奇狡黠地眨眨眼,“不过……镇上这一连两起凶杀案闹得人心惶惶,城里的警察局和那个美国狗腿子一直在调查,我这么厚的案底未必能在这里待长久,不如就给我几张跑路钱吧?”柳生太太毫无表情地道:“你要多少,开个价吧。”“一万澳元!”沉寂了几秒钟后,柳生太太七弦琴般的声音响起:“成交,可以开始了吧?”扬奇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一铲一铲地起劲掘起来。柳生太太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
  “喂,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啊?”干了近一个钟头,终于,深坑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扬奇大喜过望,竭尽全力掀开了棺材的顶盖,顿时一股腐臭的气味弥漫出来。扬奇捂着鼻子爬上来,问道:“现在你要怎么做我不管,钱什么时候给我?最好是明天。”沙祖和司科特在远处,又是黑夜朦胧,实在看不清楚,只觉得柳生太太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扬奇周身剧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地瘫倒。沙祖本能地举起枪,司科特却一把握住,冲他使劲摇摇头。柳生太太俯下身子,好像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掸掸尘土,又飘然如同怨灵一般离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沙祖和马修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时地偷瞟司科特几眼。司科特也是眉头紧锁,手指在木桌上毫无规律地敲着。马修斯首先打破沉寂:“你们怀疑柳生大造也是被柳生太太害死的,所以想去检查一下尸体颈部有没有类似蛇牙留下的齿痕?”“毫无疑问,司科特先生,”沙祖挥着肥大的手掌,“她今晚又想造成扬奇盗墓,被吓得心脏病发作猝死的假象。我们可是亲眼所见,就算我是警察局长不能作为人证,可您是公众人物,有极大的说服力,还怕她赖掉么?我明天立即动身回艾勒朗城调集大批警力来镇上,看她还有什么能耐反抗!”“沙祖,”司科特平静地道,“你觉不觉得扬奇死得很奇怪?”沙祖怔了怔:“是……有点奇怪。”“你对此有什么合理的解释?”“我猜,他……应该不是被坟场的鬼魂给吓死了吧?”“当然不是。看来他盗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必跟考古学家一样胆子相当大,怎么会被吓倒?况且世上哪有什么鬼?”“那……难道他真的是心脏病发作猝死?又或是因为受了什么突然的刺激引发脑溢血?”
  “我看……”马修斯插道,“是不是这个女人会魔法或者诅咒?”沙祖撇撇嘴,道:“得啦,什么功夫能这么毫不费力地杀人?”“那就是巫术,催眠术之类?”“他的确是被吓死的。”司科特看了马修斯一眼,马修斯知趣地住了嘴。“您不是说他胆子很大吗?”沙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胆子大也不是吓不死,不过是没遇上真正可怕的东西罢了。镇长先生,扬奇周日去做礼拜吗?”“他管他的狗叫‘弥塞亚’,您说他会不会去做礼拜?”司科特点点头,道:“通常来讲,盗墓贼都是无神论者,他们不相信鬼神,往往对高深的科学一窍不通。因此,他是被虽不是鬼,但同样可怕或是更可怕的东西吓死的。”“那是什么?”沙祖疑惑地道,“坟场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柳生太太也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身体呀。澳大利亚唯一令人害怕的动物只有狼,这对扬奇来说可不算什么。再说,就算是吓着他了,也不至于把他吓死呀!”“绝不是狼。是你们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东西。我现在所谓的‘总统助手’,只不过是个掩饰身份的幌子。我在十四年前加入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最高机密神秘档案工作组’,专门探索人类未知之谜,至今接触的神秘案件不下数十宗。我相信很多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背后都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它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电能、磁场、万有引力和达尔文进化论一样,很久以前就存在,却一直未曾被我们发现过。一个月前,有情报说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发生了很多奇异的现象,很有可能和我们现在正在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有关。我此次来澳大利亚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沙祖和马修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沙祖局长,要是当时你站出来,就会和扬奇一样,不声不响地死去。枪那时就好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完全失去了作用。你要是明天再派更多的人来,彻底地揭穿她,恐怕这个小镇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要求不归人类权力管辖、不受人类道德约束的异类遵守由我们人类制定而且只适用于我们人类的法律。你们……懂吗?”沉寂半晌后,沙祖结结巴巴地道:“咳,先生,我不敢肯定能完全理解你的话,不过……我刚才听到的意思是……您是不是在说柳生太太是个……妖怪?”“也许只能这样称呼这些虽未知却早已存在于我们之中的异类。对于尚未了解真相的人类来说,他们就是妖怪,也许就是……真实存在的库鲁普里!”
  “那我们真的对付不了她吗?就让她这么继续下去?”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继续调查下去了。她只为掩饰自己的身份秘密而杀人。我想马鲁洛和玻利太太也只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他们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杀,所以从常规的探案角度来看,本案的确非常棘手。”
  “先生!您的意思是让她逍遥法外?即使她有她的理由,就算她不再继续杀下去了,那已经死去的人呢?难道偶然间不小心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就罪该致死吗?”沙祖激动地道,“先生,我可没您那么伟大,从全人类的高度去着想,我只知道身为一个警察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明天,我要见机行事!”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这不是正确的方法!看来,”司科特掏出手机,拨出一长串号码,“这次又要麻烦他了。”
  “嗯……”电话里传来奇怪的呻吟声。
  司科特略一犹疑,轻轻地问道:“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上厕所。”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司科特很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这种回答习以为常,沉声道:“我是司科特。”
  “哦!是你呀!”对方的态度热情起来,“好久没打电话了,你还活着啊!”
  “呵呵,不开玩笑了,我有很棘手的事情要找你帮忙。”
  对方嘿嘿一笑,问:“我说你身边还有人在听吗?”
  沙祖和马修斯对望了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这可是不传之秘,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要偷听,叫他们两个滚蛋!”
  最后这一句声音陡然提高,沙祖和马修斯耸然动容,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人在场?!
  司科特耸耸肩,道:“对不起,请你们两位先出去好吗?”
  次日,扬奇的尸体自然而然地被人发现。
  司科特一行“闻讯赶到”的时候,坟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个牧师站在高处,大声宣讲盗墓贼必然受到上帝的惩罚,玻利先生带着他的胖儿子也挤在人群中间。柳生太太被女儿阿雪搀扶着,不住地掏出手帕擦拭泪水,柳生宙则站在一旁,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司科特、沙祖和马修斯走到柳生母女面前。
  “柳生太太,我对此感到很难过。”司科特很俗套地问候道。
  “这太过分了……我死去的丈夫入土三年,才刚得到安息,就被这杀千刀的恶贼给挖出来了!”
  “没事,妈妈。”柳生宙忽然大声道,“你瞧爸爸多厉害,把他给活活吓死了。”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
  现场的镇民一时都呆住了,整个墓地顿时充满诡异的意味。柳生太太猛地甩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柳生宙脸上。他却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重又恢复到那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容。司科特微微一笑道:“我想跟令郎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柳生太太泪水盈盈的眼中骤然掠过一丝寒光。她停止了啜泣,傲慢地道:“先生,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在怀疑我?你没看到死在我丈夫坟旁的盗墓贼吗?我的儿子才十六岁,他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柳生太太,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哪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很早就睡了,对吧阿宙?”
  柳生宙不置可否地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司科特指指地上的尸体,“可他昨天晚上明明去过你家。”
  “胡说八道!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科特指着沙祖,慢条斯理地道:“我们不必讳言曾经怀疑过你,所以昨晚在你家外蹲了一夜。我们发现扬奇偷偷来到你家,却没偷什么东西,只是绕着院子四下查看。所以我想问问,你跟扬奇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了我们?”
  柳生太太眼神浮动,显然吃惊不小,却很快地回答道:“不,你弄错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来往。扬奇跟马鲁洛一样是个惯偷,喜欢四处游荡,半夜里跑到别人家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司科特看看身旁的柳生雪,严肃地问:“那么扬奇从前去过你家吗?”“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昨天晚上呢?”司科特加重了语调,“他选择了尊夫的忌日到你家去,难道他跟尊夫的死有什么关联?”柳生太太烦躁地道:“我丈夫是病死的!”“可我们怀疑是他杀了你丈夫,所以请夫人原谅,我们想检验一下尸骨。”“不!”柳生太太尖叫道,“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丈夫了!”“打扰尊夫的是扬奇。既然现场保持着昨晚的原状,我们就顺便看看,然后再重新下葬,这很合理呀。假如事后又出了问题,再挖出来那才是真的打扰。”司科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生太太一眼,转身拨开人群,走到柳生大造的尸骨前,蹲下身子仔细检视起来。沙祖蹲在他身旁,小声道:“先生,真是高招!这是昨晚与您通电话那人的主意?他到底是谁呀?”司科特笑而不答,戴着手套的双手拨弄着死者的头骨和颈骨,忽然大声道:“奇怪,柳生太太,你丈夫的颈骨怎么少了一节?第六颈椎下面,也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崇骨穴’位置,整块骨头都不见啦!”柳生太太极不自然地道:“是吗……也许吧……也许是埋在土里太深所以弄丢了呢。”“可全身其他骨骼都很完整,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块丢了呢?人体的骨骼中唯有下颌骨可能会因天长日久而脱落,但颈骨连着脊柱,是人体的重要部分,是不可能松散的。就算散开,又怎么单单只散这一块?”“对啦,”司科特忽然打了个响指,“这骨头只可能是扬奇拿的嘛,我们检查一下他的尸体。”沙祖立刻挥手,两名法医来到扬奇身旁,迅速干练地检查起来。片刻,一名法医站起身来,道:“显然,他是由于过度惊恐导致心肌梗死而死的,脸部抽搐的表情可以说明这一切。”
  “他是被吓死的?”两名法医都肯定地答道:“是被吓死的。”“扬奇在来坟墓之前先到你们家去过。”司科特看着柳生太太,“那么是不是你家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呢?”柳生太太阴森森地道:“算了吧。扬奇根本没去过我们家,你我都心照不宣。你到底想干什么?”司科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想跟令郎、令嫒谈谈。柳生太太,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是个守信的人,我发誓决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可你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凡事都要协调平衡才行。”柳生太太身子一颤,继而凄凉地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哼……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好吧,我不打算接受世俗的法律审判跟道德谴责,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了我们和你们,以及所有的……人类。”
  “我是在十岁时偶尔发现这个秘密的,”男孩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开始了陈述,“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算已长大了。但我却有比别的孩子多太多的离奇遭遇。我不揭穿,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面对。”“我早已发现你知道一切,”司科特和善地道,“很多话不该是你这个年龄说得出来的。你的姐姐就不同,她不太善于隐藏自己。”“是我告诉她的。”男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我十岁那年镇上来了个强盗,拿着一杆双筒猎枪逼我们交出存款。我的妈妈……她当时和我们姐弟俩一样,都是非常害怕。姐姐胆子更小,居然抱住我哭起来。妈妈冲我们喊:‘你们住嘴,别吵醒了邻居,都进屋去!’那个强盗起了疑,问她是不是让我们进屋打电话报警。她拼命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们家只有客厅里这一部电话,卧室没有电话,我只是不想吓着孩子。’那强盗放了心,这才放我们进去。她顺手把门锁上,我不甘心,凑在门把手的小孔里向外看,之后……”说到这里,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司科特接口道:“之后她就把那个人给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像是浑身没有筋骨一样,快得难以形容,扑上去咬住强盗的喉管,他连喊也没来得及,整个脖子霎时就萎缩了。然后,她把尸体收拾妥当,又将地板上的血渍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打开门说:‘孩子们,出来吧,没事了!坏人被妈妈赶跑了。’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还好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以为我是被吓坏了。我本想找机会告诉姐姐,可转念一想,我要怎么说呢?‘嘿,姐姐,你知道吗?我们的妈妈是个妖怪’?这种事要不像我这样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的。”“关于马鲁洛和玻利太太的死,你知道些什么?”“这个镇实在太小了。她杀了人,尸体却不能埋在外面。她怕被人发现,便把尸体藏在了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厨房。”“她不会用尸体泡老汤给我们做菜吧?”沙祖差点呕了出来。柳生宙乜了警长一眼,继续道:“你们也知道,马鲁洛常来店里白吃白喝。那天中午,我正在隔壁睡午觉,被叫骂声给吵醒——你知道的,她是个大嗓门儿,骂人也有一套。长期的担惊受怕,使我养成了窥探的习惯,我一边听,一边扒着门缝向外看。显然是马鲁洛又要赊账,这次她是坚决要赶那个无赖出门。他恼羞成怒耍起无赖,端起一盘刚刚煮出来的饺子嚷道:‘这是什么?这是饺子吗?皮这么薄,菜馅全烂在外面,恶心死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坑顾客呢?天哪,黑店呀,黑店呀!’这话让她忍无可忍,抓起那无赖的衣领便往外推。他用力一挣,撞在洗菜的水池上。那水池下的石灰砖陈年累月已经非常脆弱,经他这样一撞,居然碎开来,一根白晃晃的指骨便掉了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勒索。”斯科特点点头:“所以那天中午马鲁洛逢人便说他发财了。”“当天晚上,她按照约定出门去会马鲁洛,回来时也一脸木然。第二天马鲁洛的死讯传遍整个小镇,姐姐还劝她别再夜里出门,会有危险。这样一来,我更不敢把这事告诉姐姐了。”#p#分页标题#e#
  “那玻利太太呢?”“玻利太太与丈夫不和,这是全镇的人都知道的事。”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雪道,“后来玻利从外地购进蛇种饲养倒卖,赚了笔不小的钱,玻利太太却把钱据为己有,成天到酒吧舞厅里去厮混,结交漂亮小伙子。”“我能看出来玻利对他太太的死反应冷淡。玻利太太虽不是他杀的,但他绝对动过这种念头,甚至曾付诸于行动。”柳生宙冷笑一声,道:“每年都有一天,她都不见任何人,饭店也不开门。我们小的时候她还只是躲在自己房间里,后来便索性每次都跑到麦克唐纳山的林子里去。我知道,只有在这天里,才能让姐姐相信她是个怪物。于是我拉着姐姐跟到林子中。”
  柳生雪接口道:“那情景实在太恐怖了,她在地上不停地蠕动,脸色惨绿,发出低沉的吼叫。然后,头发间竟冒出了一条条像蛇一样不停攒动的肉块,地上溅满了黄绿色的液体,多亏阿宙拼命捂住我的嘴……”
  “我想这时,玻利太太‘恰好’来到此地?”司科特道。
  柳生雪点点头:“我们还在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她就已经被……杀死了。妈妈吸了……吸了玻利太太的血以后,脸色好了很多,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不久,玻利先生出现了。”司科特托着下巴,沉思道:“看来玻利太太是被自己丈夫约到这里,却没想到碰巧遭此横祸。”柳生宙道:“看来是这样的。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悄悄地摸上前去——当时玻利太太的尸体是靠着一棵树半坐着的——刚举起刀,才发现人已经死了,不由得吓得扔下刀子尖叫起来。这时我和姐姐从林中走出来,玻利忙摇头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姐姐满脸泪痕,说:‘我们也知道不是你杀的,让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吗?’”沙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天你姐姐去找玻利教他怎么应付我们,他又那么老实听话,原来他的把柄被你们抓住了呀。”司科特欠了欠身,凝重地问:“你父亲真是病死的吗?”“我爸爸身体一直挺好。”柳生宙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不想再失去一个。”“是啊,夫妻之间很难有秘密隐瞒得住。”司科特十分同情地注视着他,“换了我的话,也很难抉择。”他从口袋里拿出电话,问:“你都听见了吧?应该怎么做才对?”原来这部电话一直通着。电话那端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他说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亲人?”柳生宙这边听得很清楚,不由点头道:“是啊。”“嗤!”年轻人不屑地道,“只怕你早就失去另一个亲人了。”柳生宙面色煞白,颤声问:“你……你什么意思?”“她八成只是伪装成了你妈妈的样子而已。”“胡扯!你有什么证据?!”“要什么证据?”对方似乎觉得很奇怪,“这话既然是我亲口说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司科特忙对柳生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这位朋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绝不是在骗你。”柳生宙陷入沉思,半晌不语。忽然,他猛地看向窗外,所有人都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见鬼!”沙祖忽然恼火地叫了起来,“那小鬼偷去了我的枪!”“拦住他!”司科特叫道,“如果彻底揭穿那女人的身份,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这时,柳生宙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尖利的警笛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中华料理店里,柳生太太端坐在吧台前。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枪就握在柳生宙的手里,她的目光像是一潭死水,静寂、灰暗、冰冷。“阿宙,我很久以前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可我是你的妈妈啊!”“孩子,放下枪!”门被撞开,司科特、沙祖、柳生雪及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蜂拥进来。
  “妖怪,”柳生宙冷冷地道,“下地狱向我妈妈谢罪吧!”枪响了,呼啸的子弹却只击碎了一只酒瓶——柳生太太一眨眼间,就在吧台前消失了!
  “叭嗒!”一只高跟鞋掉在了地板上。“在上面!”“见鬼,那是什么东西!”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柳生太太四肢居然像壁虎一样匍匐着,手脚上似乎都有一层胶质的黏膜,牢牢地吸住天花板。她——或者说是“它”——头朝下倒挂着,浓密的长发中涌动着一股墨绿色的暗流,一双倒吊着的眼睛充溢着猩红的邪光,瞳孔渐渐缩成了爬行动物眼睛所独有的一条细细的血线。而她的衣服也随着身体的剧烈蠕动而渐渐撕裂、剥落、飞散,身体伴着面孔的痉挛而愈发扭曲走形。
  仅仅几秒钟时间,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柳生太太已经完全变成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蟒,周身油光碧绿,咝咝地吐着腥红色的芯子,在天花板、墙壁上闪电般四下游走,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妖怪!”柳生宙不停地开枪,打得店里四处火星直迸,却没有一发命中。“阿宙!”柳生雪抱住弟弟的胳膊哭喊道,“别杀她!她总算也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啊!”“蹲下!”沙祖张开双臂,从身后按下姐弟两人的身子。几名警察手中的大口径霰弹枪轰然作响,那条巨蛇向外死命一蹿,忽地从众人头顶钻出门外,身子只扭了几扭,便消失在镇外那片迷雾笼罩的原始森林里。第二天清晨,艾勒朗城狭小的机场内,一架波音飞机即将起飞。马修斯握着司科特的手,真诚地道:“司科特先生,请接受全镇居民对您由衷的感谢!”
  “您太客气了,”司科特谦逊地道,“如果没有我朋友的支持,我也将一事无成。”沙祖悄悄地贴近司科特,小声问道:“您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究竟是谁呀?”司科特微笑不答,转而问柳生姐弟:“你们真的打算离开这里?”柳生雪点点头,苦涩地道:“她……那条蛇成了麦克唐纳山最恐怖的传闻。镇上的人都搬到艾勒朗来了,艾丽斯镇也不复存在了。我们不想在这个噩梦般的伤心地再多待一分一秒,日本是我父亲的故乡,我们一定要回去。”“好吧,”司科特点点头,“祝你们一路顺风。”柳生宙嗫嚅着问:“先生,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什么怪物?”“我也很想知道。”司科特拍了拍柳生宙的肩膀,“她毕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即使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想她对你的感情仍然是真实的——当时虽然你手上有枪,并且毫不留情地向她开火,可她却一直在闪避,始终没对你做任何的回击,否则要你的命可真太容易了。如果这不是人类亲情中的母性在作祟,那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柳生宙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继续探寻下去。终有一天,我将明确答复你的疑问,揭开这个世界诸多无法言喻的真相。”司科特向众人挥挥手,上了飞机。

  第二章 红色凶灵1(1)

  东京。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黯淡早晨,惨案就发生在东京银座染桂高校内。死者奥村贵子,染桂高校学生。尸体的脸孔像一团扭曲的橡皮泥,整只眼珠全部凸出眼眶,蓄满了腥红的血液,像是隐隐在泣血一般。身体已经完全走了形,脑浆、体液和鲜血像拖地时打翻的水,填满了尸体下的地板间隙。一阵风卷起空气中的残酷气息,围观者纷纷捂住口鼻,几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得哭出声来。伴着尖锐的警笛声,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种悲哀而又恐怖的阴霾中。“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扩音喇叭不住重复的话从窗外飘进教室,引起了学生们的猜测和议论。“丁戈?听上去应该是个中国人吧?”“笨蛋,就是那个才刚转过来的中国学生嘛!”“这个时候,校方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奥村贵子自杀事件上,却反复在找这个丁戈,会不会是……”“得了吧,那个傻瓜,我刚才在校园超市还看到他呢。这家伙用英语在打电话,一脸严肃地说什么‘白宫’、‘中情局’、‘替我问候美国总统’之类的胡话,简直就是白痴嘛!你们不会认为这个傻瓜敢杀人吧?”“喂,菊代,”正聊得兴起的男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同桌的漂亮女生道,“听说那个转校生住在你家是不是?”“别胡说!我只是他的房东而已啦!”看到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菊代盈子立刻涨红了脸,“这个人很古怪,搬到我家快一个月了,成天窝在屋里看恐怖片,经常打国际长途电话,也不怎么出门,跟我也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三天前,他曾经问我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就告诉他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他居然也来这里上学了……”“咱们学校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得来的呀,这个丁戈真不简单哪!”女生们立刻理性地分析道。“他八成是要追求你吧?”几个男生的眼神警惕起来,“可是盈子,那个丁戈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你可要小心啦!”比起教室的喧闹,办公楼内则显得静悄悄的。宽敞的办公室里,校长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几位主任全都皱着眉头,偶尔用眼神互相交流一下,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隐隐的广播声和挂钟单调的“答答”声。走廊里响起散漫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哼得不成调的歌曲。所有人的眼睛立刻齐刷刷地转向办公室那扇装潢华丽的门。门是直接被推开的,这让已准备好威严地应一声“进来”的教导主任有种措手不及的窘迫。看到屋里这么多人,这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学生也是一愣,刚打了一半的哈欠也咽了回去。
  “你就是丁戈?”头顶中央有些脱发的千叶主任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便抬手指着对面一张凳子说:“坐。”倒好像是在命令凳子过来。“不用了。”那学生有些尴尬地对凳子摆了摆手。“你是从中国来的?”“香港。”“那不就是中国?令尊大名?”“金……”刚说了一个字,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金?丁戈君,正常来讲,你的父亲应该也姓丁吧?”“哦!对,对,是姓丁,丁金。”“丁戈,丁金,真是奇怪的名字。”千叶主任小声嘟囔了一句。“丁戈同学,”左里主任翻着手上的一沓文件,头也不抬地道,“你的资料上说,你在香港树仁大学就读生物系,成绩一直都是全系前三名,而且在大一那一年就开始选修世界古代史,成绩也非常优秀,是这样子吗?”“哦?是说我吗?”丁戈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不错,是这样的。”
  大岛校长抬手阻止了主任们的继续发问,向丁戈微微一躬道:“丁同学初来敝校,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让你受惊了。我谨代表敝校上下向你表示深切歉意!”
  “不用了,人又不是你杀的。”丁戈漫不经心地道。
  “这种意外实在少见,并不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切勿惊慌。”
  “您太客气了,我一点儿也不惊慌。”
  “唉!”大岛校长叹了口气,“那孩子死得可真惨啊!”
  “还行吧。”丁戈点点头,敷衍道。
  “还行?很奇怪的回答啊……”千叶主任干笑了一声,“丁戈君,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刚才。”
  “刚才是多久?”
  “大概四个钟头前吧。”
  “但你并非都待在教室是吧?据松本老师反映,你好像只上了一节课。”
  “没错。”
  “那你剩余这些时间都在哪儿?”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冷冷地道。
  “这是我的自由。”丁戈好奇地看了看对方,“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条警探。”
  “一条?”丁戈忽然笑了,“又不是警犬,为什么要叫‘条’?”
  “丁戈君好像很有幽默感,我姓一条。”一条站起身,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丁戈君一点儿也不惊慌,似乎是对这种流血场面司空见惯了?”
  “可能吧。”
  一条警探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少跟我耍嘴舌!小滑头,说,那三个钟头你在哪儿?”
  “在花坛旁边喽。”丁戈耸了耸肩。
  “花坛?是不是科技楼下面的那个花坛?”
  “是科技楼吗?好像是吧。”
  “那不就是奥村坠楼落地的地方吗?”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时瞪了起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看那个女生从楼上掉下来啊!”
  “接着说下去!”
  “请问,公民是否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这个……是的。”
  “那我就缄默了。”丁戈狡黠地眨了眨眼,转身走了出去。
  奥村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自杀,没过多久,校园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尽管因为在非常时期被校园广播点名,再加上菊代盈子的那一番描述,丁戈已被学生们视为异类,但这似乎对他并没造成什么影响。而且,他很快交上了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鹈饲阳正。这个全班最矮最瘦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古人凿冰取火所用的材料制成的眼镜。虽然他和很多其他男生一样不掩饰对校花菊代盈子的好感,但因为家里很有钱,胆子却又很小,这便成为他被人欺负和敲诈的理由。这一次是丁戈在洗手间里把他从三个男生的手中救出来的。
  “谢……谢谢你……”鹈饲大口喘着气,略带紧张地望着校门,显然还在担心那几个学生是否会追出来。
  “我本来不愿意惹祸上身的,”丁戈双手插在兜里,把上身靠在墙上,“但我这个人实在太正派了。”
  “你真好,我们交个朋友吧!”鹈饲由衷地说,“你帮了我,我得向你表示感谢。”
  “不,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什么酬劳不过……不知你想怎么感谢我?”
  “你最喜欢什么呢?”
  火锅店。
  丁戈将一只硕大的鱿鱼板塞进嘴里,接着把牛肉火锅滚烫的汤灌下喉咙。
  “别吃这么急,还有的是呢!”鹈饲谦和地笑着,“还想要些什么?”
  “饱啦!”丁戈放下筷子,长出了一口气,“真好吃。一顿饭花了这么多钱,真是让你破费了。”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找我好了。”鹈饲大方地许诺。
  丁戈不置可否,掏出根烟叼到嘴边,满足地仰躺在榻榻米上。电视在他眼皮转瞬之间不停地转换着频道,然后定在东视的新闻节目上。
  “各位观众,我是日本东视社驻美国记者服部中原,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美国爱达荷州麦凯市北部的山地。众所周知,早在一个月之前,远在太阳系另一端的白兰度太空舰队便通过美国黑蝎-Ⅱ号卫星,向全世界转达了这颗偏离轨道的中型陨石将要于今日12时左右落入地球的信息。今天,陨石果然如期而至,只是落地点与预计的偏差了15英里。目前该陨石就在我的身后,因为它的撞击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当地军方和警方正在控制现场。请随我们的摄像机镜头去看一看……”
  丁戈的眼睛半眯起来,慢慢地呷了口茶。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仍然冒着烟,撞击带起的大量尘土颗粒,在空中久久不散。看,这片地面像被撕裂的纸,而附近表层的土居然还是温的,陨石正下方的土几近烧焦。根据白兰度舰队发来的资料,估计它经过大气层摩擦热灼烧后仍能保留相当的部分,军部本打算发射导弹拦截,但该陨石速度出奇地快,从到达对流层至冲入地面造成直径400米的深坑总共不到4秒钟!”
  “来吧,让我们看看陨石。”丁戈坐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据现场的科学家介绍,这并非一颗普通的陨石,它的外表有多条深入内核的暗红黏液带,而且还冒着气泡,仿佛上了色的强酸,这使陨石从远处看来呈现不可思议的红褐色,好似一大块黑火腿。现场有些科学家正在做鉴定,目前虽然仍无法确认该物质的属性,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混合物,最大可能是类似三氧化二铁的外太空稀有金属的变种化合物。由于这种奇异外形使得该陨石身价倍增,预计在无限制展览的三天里,将有数以万计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触摸它,这象征着人类与外宇宙的新接触!”
  丁戈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头也渐渐锁紧。
  “针对这颗红色陨石的出现,中美洲的古老宗教‘众神之戒’教主云拔在有‘众神之城’美誉的特奥蒂瓦坎城发表相关演说,认为这是地球大浩劫的预示。‘众神之戒’至今已吸收了近四千万教众,达到该教历史上的最顶峰,而且教徒数量仍在不断增加,甚至许多其他宗教徒也纷纷放弃原来的信仰而皈依‘众神之戒’。这种趋势已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和担忧。科学界认为,宗教作为一种原始人类解释未知世界与神秘事件的假说,将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云拔在演说中宣称,自己的宗教亦是科学的,只不过他们正在研究的,是世界最尖端最新锐的超前科学,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是无法达到的。
  “当记者询问起近几年全球因‘众神之戒’引起的暴动、虐待甚至自杀行为时,他表示,当人类的科技发达到他所能认同的标准时,这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否则即使现在说出一切,人们也不会理解。针对云拔的演说,现任罗马教皇乌瓦罗一世说,这次陨石撞击事件纯系巧合,却被利用成为某些邪教势力和恐怖分子宣传迷信和制造混乱的引证。同样被指为学术骗子的华人学者程科则发表评论说,陨石降落是无法预言的,但这颗陨石的降落却绝非偶然!”
  “很无聊是不是?”鹈饲笑着对丁戈说,“事后诸葛亮,专放马后炮。”丁戈看了看他,突然说:“我又饿了,再来一个火锅吧?”
  晨光的晕彩染红了淡去的黑暗,飞机在跑道上渐渐停止了移动。柳生宙轻松地推着行李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来到东京,这令他冷漠的脸上多少溢出了几丝激动——可惜,仅维持了几分钟。上了出租车,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听附近哪里有贩卖枪械的黑市。从黑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和司科特临走时留下的两千美元几乎花光了。姐姐阿雪站在一堆行李边上,样子凄凉而又无奈。“我要找个工作。”柳生宙走到姐姐面前拎起行李,“但在这之前先得解决居住问题。”
  “海边就挺好的。”“能让你隔岸看见澳洲吗?”柳生宙冷冷地道,“我们只找临时住处,随时更换,否则会有危险。那个……那个人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的。”“那……我还是去教书吧,你年纪太小,再怎么能干也很难找到工作……”说话间,姐弟俩已经走出偏僻的小巷,来到熙熙攘攘的东京街头。年轻的女孩、瘦弱的男孩、大包小包的行李、茫然的眼神……在从事不良职业者的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两只肥羊。一个男子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猛地撞到了阿雪的腰部,疼得她“啊”一声几近跌倒。柳生宙用肩膀靠住姐姐,却见那个男子的手上正拿着本来挎在阿雪肩上的皮包。男孩放下箱子,伸手向怀里摸去。阿雪忙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你疯啦!只是一个挎包,装了些化妆品,没多少钱的!”柳生宙推开姐姐,再看那小偷已经跑到对面的马路上了,竟还抬起手中的皮包示威性地挥了挥。几辆车飞快地开过,短暂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车流过后,他看到小偷身旁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小偷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的一只拳头已经击在他的下颌骨上,再一记高踢腿,他就完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年轻人穿过马路,将皮包递还给阿雪。“谢……谢谢!”阿雪接过皮包,不敢看年轻人的眼睛,脸竟然红了,同时闻到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这些人很坏,”年轻人英俊的脸上绽开自信的迷人微笑,“专欺负咱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柳生宙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那学生一愣,随即笑道:“你们的行李和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美术,养成了观察别人的习惯。如果因此而冒犯了你们,请不要介意。对了,我叫水野忠信,是来染桂高校转读的,如果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就好了。”阿雪被他的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刚要再次道谢,柳生宙却硬生生地说了声“谢谢”,就拉着姐姐快步走开了。“阿宙,他是个好人呀,你过于敏感了,而且,这样对人很失礼呀!”走了一段路后,阿雪终于忍不住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你还没有接受教训吗,这么随便就相信别人!别忘了,连母亲都是不可靠的!”柳生宙用力挥了挥手。“喂!小子,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姐弟两个停步回身,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脚下散落了一地的书本杂志。柳生宙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挥手间似乎是打到了什么。“喂,怎么走路还张牙舞爪?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对……对不起!”阿雪见弟弟瞪着对方一言不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忙鞠躬致歉,她却不知道,惊弓之鸟一般的柳生宙这时正在拼命回想——对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阿雪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收拾着地上的书刊,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算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走路记着把眼睛带上,听见没有?喂,你耳朵也没带呀?”“这位先生,就算我们冲撞了您,也已经对您道过歉了,您怎么能这样骂个不休呢?”阿雪有些生气了,将摞好的书刊塞进年轻人的怀中,无意中却看到了他胸前的校徽,“染桂高校?”
  “有什么问题么?”
  柳生宙身子忽然剧烈地一颤,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拉起姐姐的手说:“快走,我们快走!这个人……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咦?”年轻人看着姐弟两个的身影有些慌张地远去,摸着下巴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深夜,神尾薰被噩梦惊醒。她梦见丁戈挥着刀,逼自己脱光衣服。自从几个星期前奥村贵子自杀之后,校园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凶手就是那个来自中国的转校生丁戈,于是丁戈便成为本校女生噩梦中常出现的反面人物。她擦了擦汗,披上一件短衫,轻轻地下床拉开宿舍的门向卫生间走去。走廊里的本就昏暗的小壁灯好像快要彻底坏了,好像随时会被这阵阵冷风给吹灭一样。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刚想加快步伐,忽然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呀!”她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也不敢回,几乎立刻就要昏过去。“喂,怎么出来上厕所也不叫我一声,你一个人不害怕?”原来是同宿舍的好友富野未莎。
  “你……你吓死我了!”神尾抱怨道,“这真能吓死人的!”说话间,墙上的小壁灯忽然一闪,然后彻底熄灭了。“真倒霉啊,我看……还是不去算了。”“既然已经这么黑了,那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吧?”“富野!别闹了!”“嘘,你听!”富野忽然拉住神尾。两个人同时僵住了。一种奇特的“咝咝”声隐隐传来,走廊尽头窗外的月光挺亮,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浮动着一条古怪的阴影,又长又大。“那是……什么东西?”富野吓得舌头打成卷,真遇到这种不干净的事,她比谁都害怕。
  “那里我没去过……应该是个死胡同。”神尾连声音也变了,“也许是猫、狗之类的东西,被光一照,影子放大了……”“我……我怎么觉得……最少也是头猪?”“学校里没……没有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撒腿奔回宿舍,把门死死地反锁住。清晨的阳光和人声驱散了夜晚的恐惧,神尾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洗漱用具走出宿舍,忍不住往那个地方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只有一根被风吹倒的晾衣架。“你没事吧?”已经洗漱过的富野从公用盥洗室里走出来,“我也看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动作不快点儿的话,上课就要迟到喽!”“哦,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神尾应了一声走进水房,洗漱完毕后,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阳光明媚又温暖,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向那扇窗窥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个人正在窗外的死胡同里来回走动。神尾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那个丁戈!真奇怪,他在这里做什么呢?神尾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向外窥视。丁戈正在拨弄着地上的土。他把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使劲皱皱眉头。地面上有一小摊暗红色的黏液,一阵风将一股味道送入窗口,是一种奇异的香味,却并非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反而令神尾的喉咙涌上一股酸辣。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忙用手捂住嘴。“谁呀?”丁戈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似乎还很悠闲。神尾扭头就跑。跑了没几步,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丁戈。
  “你好像是……我的同班同学吧?”丁戈上下打量着眼前受惊的小兔一样的女生,“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女生宿舍啊,难道昨天夜里真的是你?”“昨天夜里?”丁戈眼睛一亮,“昨天夜里?你看清这人的长相了吗?”“难道不是你吗?”“看来你是没看清喽?算了,你走吧!”丁戈挥挥手,神尾忽然觉得如释重负,退了几步,转身跑开了。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丁戈从女生宿舍后面的胡同里走出来,沿着石板路踱着步子。“体育器材室……”丁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排房子,很快找到了“化学器材室”。两间房子相邻,但面积都很大,所以门离得有些远。化学器材室的门紧锁着,丁戈左右看看没有人,从身上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拨弄了几下,门便无声地开了。他一闪身进了器材室,回身锁上门。他找出一只试管,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塑料瓶,往试管里倒了少许瓶里的东西,又加进去一种自己带来的药品,二者刚一接触,试管就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p#分页标题#e#
  丁戈眼疾手快,立即把手里的试管甩了出去,一缩身钻到了桌子底下。试管还没落地就在空中炸裂,玻璃片四处飞溅。“果然……”丁戈自语了一声,正想爬出去,忽然门外传来钥匙触碰门锁的声音。丁戈收回身子,缩进最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他似乎触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抬起手放到鼻端一闻,便立刻皱起眉头。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味道?”是个女人。脚步声在屋里缓慢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丁戈藏身的桌子前面。从桌子下面可以看见,这个女人身材偏胖,穿着条百慕大短裙,脚上是一双平底鞋。怪不得没有听到脚步声,丁戈暗道。她在桌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器材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丁戈又等了片刻,估计人已走远,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舒展着四肢,一边拉开门。一张脸赫然出现在丁戈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你是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你是……那个丁戈?”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死死盯着丁戈的脸看了半天,“我是化学系的反町教授,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丁戈从怀里摸出个笔记本,“我上次帮老师拿器材时,把笔记本忘在这里了。”
  反町教授接过笔记本翻了翻,还给丁戈:“这里的烟和烧灼味又是怎么回事?”“我不小心把装白磷那个瓶子弄翻了,便找了个试管去盛,谁知已经烧起来了。好在我反应快,甩掉了,否则我的手就给炸了。”“你……有没有点儿基本常识?”教授嗔怪道,“看来你是没有好好听过课了!”“对不起,老师,”丁戈诚恳地说,“我再也不会上课睡觉了。”“嗯,”教授点点头,“你走吧!”
  “盈子,电话!”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来啦!”菊代盈子应了一声,草草地把头发拨弄了一下,跑下楼接电话。“你好,是我,水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有磁性的声音。“水野君……忠信,你送的玫瑰花好漂亮!”菊代盈子欢快地问,“你在哪儿?”“在你家门外。我想请你去吃西餐,有空吗?”“啊,有……有的,请等我一下!”菊代盈子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回到房间,选出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坐在妆台前装扮起自己来。“咦,要去约会吗?”丁戈举着一包打开的炸薯片,腋下夹着两盒看来是恐怖片的录像带,好奇地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喂!你这样随便乱看女孩子的房间,很不礼貌啊!”“我刚回来,只是路过,”丁戈无辜地说,“你这么敞着门,我想不看见也不行啊!”菊代丢下眉笔,站起身走到门口,没好气地说:“我现在要换衣服了,麻烦你回避!”丁戈耸耸肩,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对了,有空的话,把你的狗屋收拾收拾!一股发霉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烂在里面了呢!”
  丁戈一愣,一转身又堵在门口:“你进去过了?谁允许你去我的卧室的?”菊代吓了一跳:“我是进去了,那、那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家的房子!”“你既然租给我,就得尊重我的隐私。”丁戈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了,可以了吧?不过,拜托你别老是弄这些恐怖片回家,怪吓人的……”
  “这并不是恐怖片,你既然看不懂也不喜欢,就别偷窥。你还看见什么了?”“没,没有了!好啦,我要换衣服了!”菊代飞快地关上了门,听见丁戈转身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菊代本来就已经很漂亮,一番打扮之后,更显得光彩照人。她在镜子前满意地转了个圈,觉得没有任何瑕疵了,这才拉开门走出去。“喂!”菊代吓了一跳,看到丁戈正从他的房间里探出乱蓬蓬的头看着自己,没好气地问道:“又要干吗?”“约会的对象,是叫水野吗?”“是又怎么样?”“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什么?”菊代有些生气了,“这样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有失风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鹈饲阳正的关系!”“算了算了,”丁戈摆摆手,“走你的吧,你只是我的房东,我确实没义务帮你。”看上去,菊代和水野确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现在他们就对坐在一家华丽的西餐厅的窗前。
  “今天晚上你真漂亮。”水野发自内心地赞美道。菊代脸上微微一红:“是,是吗……谢谢!”服务生送上菜单,水野说:“这里的刺参做得相当不错,要不要尝尝?”菊代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呀?”“哪里哪里,也只来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跟女孩子一起吃饭。”水野笑着说,然后小声吩咐了服务生几句。没过多久,服务生便流水一般摆了满桌精美的菜肴。“这……太破费了吧?”话是这么说,但菊代脸上幸福的光彩却远远大于惊讶。服务生斟好了红酒便离开了,两人端起杯子,四目相对。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菊代转头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原来是鹈饲阳正。“盈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水野微笑着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鹈饲同学?”菊代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这个……这个……”鹈饲握紧了拳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眼睛看着水野说:“我想和她说几句话,用不着太多时间,你可不可以先回避?”
  水野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菊代,说道:“如果盈子愿意,我倒不会太介意。”“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菊代生气地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马上离开!”“我……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好了,鹈饲同学,”水野站起身,挡在鹈饲和菊代中间,“既然盈子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离开吧。”“你让开!”水野健美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鹈饲的视线,他伸手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水野一把攥住手腕,然后不知怎么,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啊!”菊代惊叫了一声。水野赶忙扶起鹈饲,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以为……我练过一些拳脚,这只是本能反应,你要不要紧?”“事情就是这样的了……啊哟!拜托你轻一点!”宿舍里,鹈饲龇牙咧嘴地伸着胳膊,被丁戈像刷油漆一样涂抹着跌打药水。“你比人家矮了将近20厘米,你的勇气真令人赞叹呀!”丁戈一边抹,一边啧啧地道。
  “我只是一时冲动。菊代是你的房东,为什么我就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让北海道人占了先机?我们是好朋友,得相互帮助才是。”“哦,”丁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刚才说,那个服务员认识水野?”“应该是吧,好像水野是常客。”“这样啊……”丁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的任务是对这只兔子进行活体解剖。”解剖学教授小野拓之抓起刀,炫耀般的举到面前晃了晃。天啊,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生物系呢?神尾薰的脸条件反射般的变得苍白。她的心脏向来不好,一般的解剖就已经达到她的承受极限了,谁知道这位小野教授专门喜欢做活体解剖,尽管动物保护组织多次到学校抗议,但均被他以“这是为了达到最佳的科研和教学效果”的辞令驳回,所以每当看到这位教授举起手术刀的时候,神尾总是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并随时做好呕吐的准备。就在神尾走神的时候,小野已经完成了他的解剖。他满意地站直了身体,抓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抬头问道:“大家看清楚了吗?”“简直是一清二楚,老师这样娴熟的手法只用在一只兔子身上,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坐在前排的长谷川怪声怪气地大声答道。显然,对这门课抱有反感的并不只神尾一个,只是大家表达的方式却有所不同。“我也有同感,”小野一笑,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啪!”一根白色的条状物重重地打在黑板旁边的墙上,然后碎成几片散落在地上。是一把塑料尺。“啊!”神尾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她并不是为这突然的一击而惊叫,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团冒着泡的红色黏稠液体被一截断尺牢牢钉住。那东西急速而剧烈地蠕动着,神尾仿佛听到它发出惨叫,然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气。一阵轻微的“咝咝”声过后,白气缓缓变红了,渗入墙根,最后消失不见。“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小野教授向教室的一角问道。丁戈从那个角落里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挠了挠头,似乎在想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丁戈的身上,有的惊讶,有的钦佩,有的茫然。难道大家没有看到那团红色的怪东西吗?神尾觉得很奇怪,但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开口。“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教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那里有……一只苍蝇。”丁戈答道。很多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小野教授也认为丁戈是在讽刺自己,脸色铁青地指指门外说道:“请你马上离开教室,在校方的处分意见出来以前,不许再踏入我的课堂!”丁戈耸耸肩,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神尾一眼。神尾一惊,手上的笔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丁戈嘴角微微一翘,转身走了出去。神尾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她总是反复梦见那团红色的东西在蠕动,在挣扎,发出刺耳的惨叫。丁戈被学校处分了。神尾曾多次徘徊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可每当她走进去想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心头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惧,让她收回脚步。这简直是一种煎熬啊!神尾苦恼地放下笔,站起身走出教室。她漫无目的地走上天台,似乎是希望那习习的凉风能吹走自己的烦恼。“砰!”身后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把神尾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风把门给关上了。
  “是你啊,我正想找你呢。”一个懒散的声音忽然从头上响起来。“丁……丁戈同学?”神尾一抬头,就看见丁戈正坐在一个高台的边上看着自己。“你都看见了?”“看见……什么?”神尾紧张起来。“众所周知,日本是超能力者最多的国家,”丁戈盯着神尾道,“可没想到你竟能看见那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尾声音颤抖着道,“我也不想看见的!太可怕了!”丁戈又盯着神尾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道:“看来你只不过是比别人的眼力好一点儿而已。好吧神尾薰同学,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在电影情节里将会怎样?”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见的……我怎么……我哪能想到世上还有那种东西存在?”
  丁戈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毕竟同学一场,我见你这两天坐立不安,一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徘徊,看样子是想帮我说话。就冲这些,可以对你破一破例,你选择吧。”
  “选择?”
  “第一是自己跳楼,就像那个奥村贵子一样。”
  “那个……是你干的?!”神尾如受雷击,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你怕死的话,还有另一个法子。”丁戈丝毫不理会神尾的惊恐,弯腰拾起一块水泥砖,“用这东西往你后脑这么一拍,保证就能清除一段时间的记忆,虽然可能会留下点后遗症,不过你放心,我下手很有数,况且这又不是头一次,你不会感到很痛,拍一下就什么都结束了。”
  “不要!”神尾转身想跑,丁戈却倏地掠到她面前,仿佛随风飘来的一张纸。
  “你跑不了的。”丁戈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不想用砖,这种药也是一样的效果,不过不是清除记忆,是让你发疯。”
  “不能有其他选择了吗?”神尾哭着接过药,与丁戈四目相对。猛地,她用力一抛,将药丸扔下楼。
  “你选择自杀?”丁戈有些奇怪地看着神尾,“真奇怪,你怎么会选死呢?不后悔?”
  “我不后悔。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我想我很幸运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不愿抹去已成为事实的记忆,而且,我更渴望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也不枉活这一生。”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所以,所以我请求你先告诉我一切,然后我会满意地去死,没有遗憾地去死!”
  丁戈愕然,好一会儿才说:“不错嘛!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看样子你也不像个会泄密的人……”
  “我保证不对任何人吐露那天看到的事,况且说出来于人于己也都没什么好处。”
  “这样很好。”丁戈点点头,“那我就不杀你,也不抹去你的记忆。不过知道太多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好自为之,以后也不要妨碍我。”
  “那……”神尾怯怯地道,“奥村学姐……真是你杀的?”
  “虽然我杀的不是她,不过她因此而死了。”说话间,丁戈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天台门口。
  宿舍里,神尾薰愣愣地靠在床头的被子上,出神地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天哪,外面下起雨来啦!”富野未莎一头冲进来,“雨点又硬又大,砸死我了!”
  “你的头破了吗?怎么出血了?”神尾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室友,惊讶地问道。
  富野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放到眼前一看,手掌果然呈淡淡的红色。“奇怪!”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恍然大悟道:“哎呀,是这雨,这雨水是红色的!糟糕,我的衣服会被染花了的!”
  “红色的雨水?”神尾看着室友匆匆换下衣服,拿起洗衣粉和洗漱用品跑去盥洗室,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团红色的怪东西。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黑暗中,神尾瞪大了眼睛,没有丝毫睡意。忽然,她似乎隐隐地听到有些其他什么声音混杂在雨声中,倒更像什么人在惨叫。神尾坐起身来仔细听了听,却又听不出什么了。
  也许是我精神太紧张了吧?她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刚想重新躺下,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只见玻璃窗上赫然有一只手,五指叉开,仿佛正要捕食的蜘蛛或章鱼。
  “呀!”神尾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起来。
  “神尾,怎么啦?”富野从睡梦中被惊醒,迷惑地看着神尾。就在这时,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凄狂的嘶喊,接着就融入哗哗的大雨声中,再也听不到了。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上午。
  鹈饲阳正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遇见了菊代盈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连忙把头低下,闷闷地想从她身边绕过去。也许是菊代早上刚刚收到水野送的一束巨型植物的缘故,心情大好,反倒先向鹈饲道:“早上好!”
  “你……你好!”鹈饲有些受宠若惊地站定。
  “那天你有没有受伤?我替水野君向你道歉了!”
  “啊,那个……没关系啦,是我太冲动了。”鹈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说起来真是倒霉啊,本来只想去库房拿几盒粉笔,谁知道碰到英语课的赤羽教授,竟让我帮他把新送来的磁带一起拿到教室去。天哪,那可是几十盒耶!”
  “啊,那我来帮你吧?”鹈饲赶忙殷勤地问。
  “那太好了!”菊代高兴地道。
  一路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库房门前。菊代在身上东翻西找了半天,忽然想起钥匙竟然忘在了教室。
  “真是倒霉透了,”她不甘地看着紧锁的大门,“还要跑回去拿。”
  “也许不用呢。”鹈饲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扭了几扭,伸进门锁里挑动了几下,“啪”一声,门开了。
  “你怎么会……”菊代惊奇地看着这个富有的同学,“你做过小偷吗?”
  “丁戈教的。”鹈饲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这个稀奇古怪的家伙!”菊代暗想,随手打开了灯。
  “英语磁带在这里。”鹈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大盒磁带,“粉笔呢?”
  “在这个柜子里。”菊代走到角落里,伸手拉开一个大柜子的门,然后,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鹈饲转头一看,一幅令人极度惊悚的场面映入眼帘。大柜里竟直立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尸体的肚皮被剖开,红色的器官流了一地。一双眼球凸出眼眶,若没有面条似的筋拉住,恐怕便会掉下来。
  鹈饲没有叫,在这样的情况下,男人往往会比女人镇定一些,更何况,他现在嗓子干得就是想叫也叫不出声。
  “我们……怎么办?”菊代带着哭腔问。
  “说……说不定凶手就在学校,要是他知道我们发现了秘密,肯定会杀了我们灭口……”鹈饲战战兢兢地说,“我们马上离开,要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去报警……”
  
  “好……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菊代转身要走,却发现腿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鹈饲伸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抄起桌上装磁带的盒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看了尸体一眼,然后惊恐地道:“天哪,这个……他是……是……长谷川!”
  “啪哒”一声,一截红色的东西掉了出来,赫然是一段肠子!
  两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狂一般跑出库房,把门重重地在身后关上。
  “去报告学校吧……”菊代一边走,一边大口喘着气。
  “说不定凶手就是哪个老师呢?现在谁也不能相信,我得先去告诉丁戈。”
  “他?那个家伙,没准就是他干的呢!”
  “他虽然古怪了一点儿,可他绝不只是会吃饭睡觉这么简单的!”
  “是你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
  “他可以例外。”正说着,两人迎面看到了赤羽教授。
  “你们两个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教授奇怪地问。
  “我们……”鹈饲的舌头像打了个死结,只得抬了抬自己抱着磁带盒子的胳膊。
  “哦,都快上课了,磁带为什么还没有拿过去?快去吧,请先把磁带发给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要用到。”
  “是,老师!”两个人对视一眼,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一进教室,菊代的眼睛立刻开始寻找水野,对她来说,这个时候太需要水野那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肩膀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在教室里。
  “有没有看到水野君?”菊代问身边的同学。
  “哦,刚才好像看见他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出去了?”菊代恨恨地坐在水野的座位上,一低头,看见书桌里有一个被揉成一团的小纸团。她把纸团拿出来,轻轻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九点,水阁茶楼,丁戈。”
  “鹈饲同学!”菊代向正在四处打听丁戈下落的鹈饲挥了挥手里的纸条。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水野冷冷地凝视了丁戈半天,缓缓问道。
  “谈谈菊代的问题。”丁戈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
  “她有什么问题?”
  “你正在和她谈恋爱吧?你喜欢她?”
  “你不过是她的房客,问这个干什么?”水野正色说,“不过我也没必要隐瞒你,我非常非常爱她。”
  “她对你怎么样?”
  “也很好。我相信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丁戈扬扬眉毛,“你还是离开她吧。”
  “我知道你跟那个鹈饲阳正关系不错,”水野有些生气地说,“你如果想替他做说客,应该去找盈子,而不是我。”
  “我不光是为了鹈饲,菊代是我的房东,好歹也算跟我有些关系。”丁戈身子凑前一些,嘴里的气已经能喷到对方脸上,“你最好听话,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在恐吓我?”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三年前九月中旬的北海道山溪高中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四名教师,然后不知所踪……”
  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正是鹈饲和菊代。
  “你们怎么来了?”丁戈皱了皱眉头,看着鹈饲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一口喝光了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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